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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云越往事

    太子写这封信时,已经知道刑徒在越潜率领下造反的事。
    读完太子的书信,看到那一句句关切的话语,昭灵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夜风敲打窗户,营地的窗户关不严实,时不时发出声响,在这敲击声中,昭灵亲自研墨,将一块白帛在木案上摊开。
    昭灵执笔书写回信,将这几日的战况跟太子禀报,白帛上留下一行行墨字,书写者一气呵成,文字精准简洁,不施华彩,秉笔直书。
    搁下毛笔,昭灵低头看自己执笔的手,拇指上沾有一块墨迹,他取来丝巾,想擦去墨迹,那墨迹还没干,在手掌上洇开。
    端详自己的手掌,昭灵想起刑徒攻打孟阳城那日,也是他亲手射伤越潜那日,残阳似血,晚霞照耀下,他的手上也仿佛沾染鲜血。
    昭灵起身走至水盆边,将双手放在冰水中清洗,冷得打寒颤。
    南下云越,不是来游玩和享受,他身负重任。
    这些天来,昭灵不在乎入宿的地方是屋舍还是山野,不在意下腹的食物是否可口,也记不清自己有多少个夜晚,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帛书的墨字在逐渐变干,油灯越来越暗,小小的灯芯浸泡在油里,灯芯已经烧去一截,像似即将熄灭。
    昭灵挑亮灯芯,他卷好这封回复太子的帛书,将帛书放入木函里,等太子收到这封回信,得是好几天之后了。
    走至低矮的木床,昭灵脱衣卧下,此时离天亮已经不远,他在潇潇的风声中睡去。
    “咚咚。”
    是轻轻的敲门声。
    昭灵从床上醒来,睁开眼,见到天已经亮起,门窗外有人语声。
    “公子,桓通将军遣人送来捷报!”
    门外传来卫平的声音。
    只有卫平敢在房门紧闭的情况下,叩响门扉,打扰昭灵。
    昭灵道:“进来。”
    房门很快被打开,卫平进屋,守护在门外的护卫立即将房门关上,他们知道公子灵还没起床。
    “禀公子,北地贼目常贵占据的最后一座县城已经被攻破,常贵率众溃逃入山林,贼寇被打残,已经不足为患。”卫平手中执着一册竹简,他立在床帏外。
    此时是早上,可能还没到巳时,卫平和昭灵一样是凌晨才入睡,而此时他已经穿戴整齐,精神抖索。
    昭灵背对卫平,从床上坐起,说道:“造反的百姓没经过训练,武器又弊陋,贼目和其手下将员,要是没有出众的才干,绝无可能战胜王师,失败是早晚的事。而今云越北地平定,需要担心的已经不是北地,而是南地。”
    卫平道:“属下深以为然!越潜手下这伙人,之前和融兵都打过仗,几乎没输过,日后云越南地怕是不得安宁了。”
    承认越潜确实很有统帅能力,是个难对付的贼目,卫平很实事求是。
    床帏内,昭灵已经穿好长袍,正在系腰带,卫平只看得见一个修长的人影。
    卫平道:“如今我们与越潜隔水对峙,我们兵少,他的兵疲惫,暂时能相安无事。只是暂时,日后此地还会有战事,公子,我们不能等桓伯宴率兵前来,急需增援。”
    系好衣带,把锵锵作响的玉佩悬挂在腰间,昭灵掀开床帏,命令:“卫卿,由你来执笔,请桓通将军再派出一支援兵,前来金谷渡口协助防御。”
    卫平连忙去取笔和木牍,应道:“是,公子!”
    离开云越西部,前往云水城之前,昭灵需要安排好当地的事宜,调兵遣将,防备南夷水南岸的越潜贼众,这是迫在眉睫的事。
    昭灵再次登上瞭望台,眺望河对岸的情况,这回是白日,看得更远更清晰。
    见到一支队伍从彭县出来,往南走去,人数约莫三四千人。
    太远看不清装束,只觉得行动十分缓慢,卫平道:“应该是刑徒中的老弱病残者,将他们撤离前线,送往后方。”
    没多久,就有探子来报,禀报的情况和卫平猜测的一样。
    昭灵道:“彭县是座小城,容不下那么多人,越潜将老弱送往后方休养生息,到明年,就能为前方的士卒提供粮食。”
    点了点头,卫平喟然:“不仅如此,关爱老幼,还能收买民心。”
    融国在云越故地,失去民心已经很久了。
    午后,卫平指挥金谷渡口的官兵在河岸营建军事工事,防备南夷水南岸的云越士卒攻打。
    双方对峙,相互防范。
    融兵营地支起好几口大陶釜,为劳作中的士兵烹煮食物。
    看见昭灵的身影再一次出现在尘土飞扬的工地上,卫平抖去衣袍上的灰尘,整理衣冠,上前对昭灵劝道:“请公子返回孟阳城,金谷渡口有属下在,事事由属下监督,公子可以放心。”
    孟阳城的食宿要比金谷渡口好,这里屋舍简陋,而且位于前线实在不安全。
    公子灵要是出事,可比金谷关孟阳城都落反贼手中来得严重,卫平承担不起这样的责任。
    昭灵道:“我明早会回去。”
    再过些时候,便是黄昏,站在高地上,能望见修葺中的彭县县城,一水之隔,是敌对的双方。
    他与越潜,就像被一条河流阻隔,两个背向的执剑者。
    任何一方靠近,另一方都会毫不留情的刺出一剑。
    单臂攀爬手脚架,越潜沿着城墙爬上城台,没有因为左臂有伤而受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