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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仇敌跟我双向暗恋

    另一旁是家药铺,天生笑面的男人买完药还时不时推销一下他那古上传来的、秘制的膏药。青泽看了看他衣服上的补丁,替他抓走了一个偷药贼。
    又走到一个戏台旁,上面却不是锣鼓喧天,唱的是梁祝,舞的是化蝶。
    青泽看得很认真,多放了几枚铜板。
    离开的路上,突然被一个小女孩拉住衣摆,仰头看着他,怯生生地说:“哥哥哥哥,买朵花吧。”
    青泽定睛看了一眼。
    她手里提着的花篮里只放着孤零零的一朵花,也不知叫卖了多久,已经有些蔫了。
    小小的、白白的,很不起眼的样子。
    竟然是殷洛曾经送给他的小小野花。
    小女孩又说:“大哥哥,您生得这么好看,穿得这么体面,这花最能衬您的身份了。”
    青泽接过花,小心收了起来,抱着小女孩说了会儿话,跟着女孩回了她的家,治好了她卧病在床的母亲。
    离开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青泽捡到一个破破烂烂的、被人丢弃的花灯,好好捋平整了,捣了点浆糊粘起来,放上小小的烛芯,找了个江畔,让它终于像别的花灯一样亭亭开在夜色里,又随水流渐渐远去。
    看够了,往回走。
    落脚的地方是个小小的破庙,回去时已是下半夜。青泽摸出小小的鳞片,亲了一下,慢慢闭上眼睛。
    天上突然淅淅沥沥下起雨。
    那一天晚上,他终于又梦到了应龙。
    *
    不染花,不染花,洁白胜雪的不染花。
    不染花,不染花,皎皎似月的不染花。
    不染花,不染花,至死不渝的不染花。
    孑立于一片焦土之上,远远地看着很灼眼。
    它白得像遥不可及的云朵,它象征着世间最纯洁的爱情。
    那是在很久很久以前。
    那是洪荒里与别日并没有太大区别的一天。
    不染花沿着溪水向下流淌,应龙的视线也随着花瓣向下游移。
    白泽正坐在溪水旁。
    白泽的头发并不似平日里那般直,微微卷翘着,看起来颇有些散乱,身着一身从未见过的青衫,握着一根用树枝做的杆,另一头绑着细细的绳,绳尾浸没在溪水里,眼角微微上吊,一边垂钓一边百无聊赖地打着呵欠。
    溪水清澈见底,一尾尾鱼从钓鱼线旁悠然地游过,鳞片荡起亮晶晶的水波。
    却没有一尾挂在了钩上。
    应龙微微歪起脑袋,沉默地看着,心里有些疑惑。
    小小的白色花瓣笨拙地一头撞了上去,挂在了钩和绳相接的地方。
    鱼竿被微弱地拉扯了一下,白泽一个激灵坐直身体,抬高鱼竿。
    鱼钩脱水而出的一瞬间,上古凶兽清晰地看见——
    那根小小的钩子直直的、一点弯曲的弧度都没有,似一根被磨钝的粗针。
    年轻的上古神兽把一个本就钓不起鱼的钩子丢进了溪水里,惬意无比地托腮看着本该是猎物的游鱼在钩旁自在地摇摆。
    白泽把那朵花拿在手里,看着被钩破的花瓣,叹了口气。
    他说:“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小花,非要撞到我这样直的钩子上来?”
    那个笨笨的小花不知所措地摊在他掌心里,好像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撞上来。
    白泽看着看着就笑了,准备把它丢回溪水里,鼻尖却微微抽动了一下,停下动作,放在鼻下细细闻了闻。
    淡淡的血腥味儿下面裹着从未闻过的、不知是谁身上的味道。
    白泽露出了有些诧异的神情,环顾四周,又看向上游,最后怔了怔,低下头,闻了闻花瓣。
    有些破损的白色花瓣卧在掌心里,微微皱缩着,仍是那副无辜又无助的模样。
    白泽认输似的道:“我可没有欺负你啊,怎么一副这样委屈巴巴的样子。”
    他这样说了,便松开手,任花朵重新掉入溪水里,在清澈溪水里打了几个旋,重新变得胖嘟嘟、圆润起来,又远远地飘走。
    站在原地,先是笑了会儿,又轻声地喃喃自语道:“笨家伙,快去你真正应该待的地方吧。”
    你不属于这里,快去你想去的地方吧。
    这只是对年轻的上古神兽而言再普通不过的、萍水相逢的一朵花,这只是洪荒里与别日并没有太大区别的、再普通不过的一天,白泽站了一会儿,坐回石头上,把鱼钩丢回溪水里,懒洋洋地垂钓起来。
    却是最初的开始。
    是只有那个早已死去的上古凶兽知晓的、从未告诉过任何人的、故事真正的样子。
    应龙伸出两根手指,摸了摸脸颊,又慢慢放了下来。
    指腹带着微微的湿气。
    他不属于这里。
    可他无处可去。
    后来他才知道,那是青泽。
    是刚出生不久的、还没来得及长大的、小小的青泽。
    是会用笔直的鱼钩整天整天钓鱼的青泽。
    是会对一朵挂在直直的钩上的小花说‘快去你想去的地方’的青泽。
    那朵伤痕累累的残破的小白花,从一条小小的溪流上游,淌过山河万里,淌过五湖四海,淌过死生别离,淌过年华万载,终于又回到了青泽的掌心里。
    过了这么这么久。
    他一直想告诉青泽。
    他一直没来得及告诉青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