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啰。”母亲赵氏端来一大碗药，用手背触了下药碗，半温，递过去示意成池喝了。
    成池屏气，接过一口干了。喝完，灌清水漱口。
    听着母亲说：“昨个你回来就睡了，刘郎中看了，说你无事，身体乏了。喝了这防寒。”
    “嗯嗯”成池点头应声，早上起来就浑身犯懒，软了骨头，坐哪摊哪。好不容易熬过晨训，不去正堂讨嫌，这会儿喝过药，在屋子里歪着，歇息一晌，叫着二弟三弟去后山登高。
    防着风寒，成池特意加了披风，也给弟弟们穿了。一大带二小，三个一路往后山走，登高望远。冷风一吹，成池乏力似乎也赶跑了，有劲了，整个人都清爽了。可回来病了。
    风热。
    口干乏力，燥热心焦，成池一连病了七八天，被母亲数落个遍，好在弟弟们无事。
    考完，县里的考生已经聚了几场，连着请成池不至，不知哪里起了传言，说是成池自觉考的不好，无颜面对众人，对不起周国第一神童的名号，也对不起考场上县令断言成池为案首的期待。
    有好事的递信，感怀成池生病，说谁谁考场做了首好诗，那首赋得咏春诗如何如何好，又说谁谁谁出了好对联，文会得了彩头，然后遗憾成池不能到场与众同年共聚，看不见盛况云云。
    同年是同场中选的考生，这是都自信会考中呢？成池拿着帖子挑眉。
    成池挥墨回贴，你说的谁谁和谁谁谁这么厉害，我听着也很仰慕啊。还有兄台，常言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能与之并列，可见也不一般。你们都这么厉害，肯定能名列前茅，那么一个案首怎么分呢？架梯子把人架的高高的，就没不长眼色的跑自己面前得瑟了。
    耳根清净了，可病去如抽丝，什么时候病愈也没个准确的时间。
    病中，成池在房里倚着看书，这日正拿的本野史《前唐秘史.宦》。讲后宫宦海，也讲官场沉浮，不是贤臣传上的风光霁月，而是讲所谓佞臣的辛酸苦辣。这本人物传记记的主角是个佞臣，也是个宦官，权宦，只掌握天下，真正的翻手云覆手雨。可是这样的彪悍人生为什么不为人知？成池有些好奇。书是老祖宗书房拿的，视角叙事别具一格，也不知老祖宗打哪儿那淘来的。
    二弟来探望，自个蹬了鞋，小肥屁股一扭就半趴在床上，再一拉就爬上了床。二弟挨着成池，也歪着看，“大哥怎的看野史？”
    “不拘正史野史，当话本看，也别具趣味。”
    “话本子？磨磨唧唧的有甚趣味？”
    “你还知道话本磨磨唧唧？”成池笑到，离家几年到不知弟弟这般有趣。
    “四叔说的，一边说还一边买，你说他为什么？”二弟不解，一急就抠抠脑袋，把头发扎的小条都抓乱了。
    成池知道这事，还撞见过一回。四叔和李美妮好事将近，学话本法子讨姑娘欢心。不是成池说，真想掰开四叔脑袋看看他怎么想的。不怪二弟成澹不懂，成池也看着四叔费劲。
    送银子也比学话本子送草绳子好啊，银子想买什么买什么，草绳子过段时间就会坏。不知怎么讨心上人喜欢，就用银子买了话本，学着话本里法子送草绳？大概成家男人都不怎么懂。
    养病日子就吃吃喝喝，中午日头正好时在院子里走一走。待到放榜时，成池身体好多了，能跑能跳，一顿能吃两碗饭，行走坐卧活动如常。
    这日，成池一早到了县里，茶楼高坐，发榜的地方人群攒动，也早早聚了人。县试前几场都是发案，出考棚座位号，县试考完出结果就是出名字了。
    待贴榜时刻。
    楼下喊着：“发榜了，发榜了！”不止下面的人群喧闹，这茶楼里也人声起了。不时有人念着，“中，中……”
    成池不自觉捏了捏茶杯，心里一紧。
    “成神童镇定若常，是要叫成案首呢！”成池抬首看去，是那个“好事者”。
    “成贤弟早有声名，定是可以中的。”这个说的保守些，打着圆场。
    “神童咧！”人群里不知谁叫了声。
    “各位兄台，放榜了，是丁是卯都一会儿看，一会儿看。”一小胖子笑眯眯的挤过来。
    嘿！一看，还是熟人。庞达！
    成池起身和庞达打招呼，庞达过来一个熊抱。这里含蓄的居多，庞达这样热情的少。许久未见，到有些想念。
    “小二，来碟豆腐陷包子。”庞达坐下，就叫吃的。
    “咳咳”成池一呛。在这茗烟茶楼要包子，是找事吧。茶楼老板成池知道，是个老秀才，年年考举，白头才中了秀才，自觉无力再考，就在榜下开了茶楼，方便考生等榜。经营内容也单纯，就茶、棋、糕点。再多点，就茶艺表演，连说书都没有，更没什么豆腐陷包子。
    “官，可是要些茶点？我们这芋头糕最最是有名。”
    “这就是你们不对了，人要的怎么没有呢？为着茶楼做更好，去买吧。”庞达拿出半钱银子，往小二怀里一扔。“要南街那家的。”
    “这”小二踟蹰一下，就下楼了。
    这一打岔，茶楼里氛围一松。也没谁抓着不放。
    “庞达，你怎么来夷县呢？”
    “听说要建夷县书馆，供四方读书人借阅，这是大好事。我家长辈善建筑工事，就毛遂自荐，“自投罗网”来了。我也好奇供人借阅的书馆是什么模样，求着前来一观。前日才歇，听说夷县县试就要放榜，我就来瞧，想着会不会遇见你。现在，可不就这么巧。”庞达叭叭的说个干净。
    “是巧。打京里回来就没见你，我冬里去找过你一回，现在可不就遇见呢？”
    “我跟着家里长辈去上游的安平府了，冬里的群英会好几年才一次，能半两个多月。我前后待了大概四个月，也算吃遍四方了。”
    “文人相会，你怎么吃的尽兴？”
    “文人四方来，主办的书院考虑各地口味，吃食准备周到，可不就什么都吃的到。”
    成池遇着故知很是高兴，谈性很足，又邀着庞达去家里。
    这里谈的热闹，楼下也热闹。榜下有人帮着喊名，出来一个喊一个，榜上名字由后往前的贴榜，喊名的也由后往前。
    “县试第一名，夷县小姚村，成——池——”
    果然案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