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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医生,我真的有病

    林晓川接下来又说了很多话,秦昭却什么都听不见。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变成了无声的黑白电影。林晓川痛哭流涕,担忧无比的脸渐渐模糊,然后慢慢幻化成一张苍白又俊美的面容,轻轻地冲自己微笑着。
    他连忙伸出手,想要触碰那张令他日思夜想的面庞,可是即将触到的一瞬,眼前的一切幻象却突然消散了。只剩下林晓川惊恐的,又担忧的脸。
    举到半空的手,慢慢地放下去。
    “帮我一个忙,好吗?”秦昭突然语气平静地开口。
    “……什么……?”
    “把我所有的存款都取出来,一半捐给叙拉亚尔当地的慈善基金会,一半直接换成防疫物资。”
    林晓川眨了眨眼,不知为什么,秦昭这个倾尽所有的冲动之举却让他安下心来——所以他是打算用钱来援助楚斯年吗?还好还好!
    林晓川忙不迭地站起来,连声应着。但紧接着,他就听到秦昭轻轻说了一句,让他浑身血液都凝住的话。
    “然后再请你帮我买一张,去叙拉亚尔的机票。”
    ————————————
    非洲。叙拉亚尔边境。
    凉爽的夜风吹拂着大片大片的草丛。这块非洲的土地,遍布着戈壁和草原,昼夜温差极大。白日气温最高可达40度,可到了晚上,却凉爽可人,尤其是今夜,甚至颇为罕见地下起了细如牛毛的微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湿润的枯草香。
    一辆小型卡车卡车穿过坑坑洼洼的土路,扬着一溜灰扑扑的烟尘停在河边的一处空地上。这里已经扎好了五六顶蓝底帐篷,无国界医生组织标志性的红底人形logo和英文缩写MSF显眼地印在帐篷的门帘上,随着夜风微微飘动。
    “咳,咳咳咳!!!!holly **!!!”
    一个红发碧眼,留着络腮胡,面容英俊,身材魁梧的男人从车里跳下来。他穿着美军的迷彩T恤和军裤,领口的国旗徽章闪闪发亮,胸口却别着一支锈迹斑斑,看上去和他的装束格格不入的破钢笔。
    他一边被尘土呛得咳嗽着,一边从车里拿住抹布,熟练地擦着他的车门。灰尘几下就被他抹去,车门上也显露出MSF的醒目标志,不过与帐篷上标志不同的是,车门上还印了一面硕大醒目的美国星条旗。
    络腮胡把星条旗擦得锃光发亮,才满意地叉着腰,点了点头。帐篷里早已钻出三四个带着口罩穿着白大褂的志愿者忙着从车上卸物资了。络腮胡也不帮忙,只靠着车门,悠闲地点了一根香烟,用标准的纽约腔说:
    “上帝作证,我可是跑了整整一天,吃了一肚子灰,才拉回这些东西。防护服、口罩,足足一百套!还有你们急求的药,我可是对那群顽固的黑鬼费劲了口舌,直到我亮出了我的护照…………”
    他故意冲着最近的帐篷方向,大着嗓门喋喋不休的说着。果然没几句,只见帐篷帘子一挑,一个身材挺拔清瘦,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人大步走了过来。
    络腮胡的大嗓门,和身上浓烈的烟草味都不那么令人愉快。可是医生脸上却始终淡淡地没有什么表情,只一言不发地伸手,把一叠钞票递给了络腮胡。
    络腮胡并不是MSF的无偿志愿者,而是被雇佣的司机。在这个战乱频繁的地方,只有印有美国国旗的卡车才可以畅通无阻。
    络腮胡的话头猛地刹住,他笑嘻嘻地接了前,抬眉看了医生一眼。眼前的医生和这里的所有人一样,也带着口罩,但与众不同的是,他露在外面的眼睛竟然是黑色的。极为漂亮的黑眼珠,就像黑水银一样又润又亮,又像被上帝吻过的星星一样干净明澈,同时又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冷清和忧郁。
    这双几乎令所有人都过目难忘的漂亮眼睛,与他冷若冰霜的冰冷性格一起,几乎成了这个男人的标志。络腮胡私下常常打趣,称他是“来自东方的冰美人”。
    “谢谢~”络腮胡笑着拉下口罩,吹了声口哨:“Hey,今天收获怎么样,楚队长?”
    最近几个月,这群MSF的医生们一直在走访叙拉亚尔的疫区,除了派发救济物资,他们更重要的目的是为了采集和分析德拉病毒的毒株样本,试图破解病毒基因序列来控制这场瘟疫的扩散。
    和往常一样,楚斯年并没有理会这个油嘴滑舌的美国退伍老兵,而是转身组织着其他医生,一起忙着搬运物资去了。
    “啧”。
    络腮胡随手掐灭了香烟。正准备撸起袖子加入搬运的队伍,却突然微微一顿。
    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越来越大,越来越响。
    络腮胡脸色骤变:“快撤!有轰炸!”
    轰!!!!
    话音刚落,远处低矮的土坡发出震耳欲聋的爆裂声,火光和硝烟瞬间点燃了半幕夜空。枪弹声如密集的雨点一般响了起来——当地的武装力量又为了争夺地盘和物资开战了。
    刚刚把物资搬到帐篷的医生们,连忙冒着炮火,训练有素地,奋力地把所有物质重新装上卡车。火光和枪声和惨叫声下,MSF的两辆卡车载着物资、伤员,顶着硝烟快速驶离营地。
    只剩下最后一辆卡车了。络腮胡慌慌张张地刚把一台沉重的化验机器拖上车,却不慎被一梭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子弹打中了腿肚,顿时鲜血横流。
    “FUCK!!”
    络腮胡扑通一声摔倒在地,沉重的实验铁架砸在他的腿骨上,他立刻痛得大声哀嚎起来。然而在震耳欲聋的炮火声中,竟没人注意到他倒在地上受了伤。他焦急地连喊了几声,非但没喊来人,却不慎弄反翻了帐篷支架。本就被炮火点燃的帐篷幕帘冒出黑色的令人窒息的浓烟,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