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尾声
作品:《道别的礼物》 不管当初白璟是否是自愿走上这条路的,但当她一路跌跌撞撞的走到了今天,转过身,重新面对当初的选择,她很庆幸当初的自己即便懵懵懂懂的,但还是发现了那极为微弱的希望之光:她要离开这座小城。
有了这种想法后,白璟就告诉了莫蓝:“我想过了,你说的对,考大学的确是我们目前唯一的出路。不过,我不觉得非要考上什么‘不错’的大学。毕竟,我首先就对所谓的‘不错’深表质疑:你会对你眼中的‘监狱’分什么好坏,还想着要去‘不错的监狱’吗?——难道不该想着:如果才能离开‘监狱’吗?——所以,我只是在目前没有其他选择的情况下,想要借这条路离开这里。去一个我想去的地方。上哪所大学,我不在意,我只在意那所大学是不是在我想去的那个地方。”
话虽这么说,但毕竟高中的课业不比初中的轻松,只用两个月时间来补上自己过去三年从不上心的课业,就算白璟并不笨,但也决不是什么天才,她能倚仗的,只是自己原本还算扎实的基础和自身还算不错的学习能力,再有那过去三年里——尤其是过去两年为了应付会考而被各科老师们连拉带拽的、为了实现学校的“会考全过”的目标,而不能让她“掉队”的这点底线要求,——这才让最终得以顺利考上她仅填报的两所学校中的专科学校。
记得白璟在填志愿的时候,莫蓝不解地问过她:“既然你非去那里不可,为什么不多填几所学校?以你现在的成绩,去专科绝对没问题,但只报一所,还是太冒险了——尤其这所专科据说还比多数的三本还好,那竞争恐怕会比较激烈吧?”
“没事。若是上不了,那大不了就去复读好了。反正我们这儿不是很兴复读嘛。尤其是这一中的年段前十的学生,每年都有因为没考上北大清华就重新回来复读的。
“这里人人都知道,一中的复读班里的一中的复读生们,可不同于其他中学来的复读生:他们个个都是本来就已经拿到了一本学校的录取通知书却没有去的,而其他中学来的复读生则都是连专科都考不上的。结果呢,只要是毕业于一中、却又选择了复读的,那这里的人就都会直接先入为主的以为:‘你是个有望考上北大清华的尖子生’。
“呵。所以啊,如果我没考上,那就复读好了。反正,我选择复读不仅不会被骂,反而还会被夸呢。而我呢,也不差再耗上一年的时间。——如果必须把过去荒废的功课补回来才能离开这儿的话,那就补呗。“
莫蓝听了,没再说什么,只是略有兴味地抿嘴笑着。自从与白璟熟稔后,她这样的表情时常出现。白璟早就见怪不怪了。她早就不再好奇莫蓝会在想什么?因为问了她也不会说的。
时间一长,白璟就一厢情愿的将莫蓝这样的时候理解为:她就是想要独享这样的时候的那份独特乐趣,就是不想分享给任何人知道。——包括白璟。
同时,白璟又多少有些觉察:至少,在她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时,莫蓝心里的那份乐趣所在,多半是与她有关的。
“算了,反正每个人都多多少少的会有自己只想独享、不想分享的某种癖好、兴趣,她想闷着乐,那就随她吧。就算跟我有关,但只要不妨碍到我,她爱怎么幻想,随她。”
这样想着,白璟渐渐也就习惯了莫蓝“闷骚”的这一面,并最终对此习以为常到了只要没被他人刻意提醒,她就会对莫蓝这样的时候全然不觉的程度。
**
高中三年,除了莫蓝之外,就再没有值得白璟留恋的回忆,反而充斥着各种痛苦。尤其是被神经衰弱日日折磨的高三那年,白璟彻底坠入了精神地狱的最底层。
然而,就像是事后补偿一般,高考结束后,白璟立刻又陷入了持续的嗜睡状态:在离开老家去大学报到之前的那将近两月的暑假,白璟几乎都是在睡眠中度过的。
不过,即便她几乎天天躺在房间里、不吃不喝的睡着,醒来的时间很短,吃的也少,一整个暑假,也仍旧没有人会在意她这样的嗜睡。
在这个家里,只要她不是彻底陷入了昏迷——而且还得是至少连着三天不醒——这样的程度,或是真的死了,否则,这个家里就不会有人觉察到她可能的不适。
在上高中之前,白璟几乎每年都会莫名的发烧至少四次,几乎每到换季的那几日,她就一定会发高烧。每次都会烧到40度左右。但上了高中之后,三年里就只高一时发过一次高烧。
那次也是她烧得最高的一次,从早上一直烧到了晚上。一整天,白璟都是趴在课桌上昏昏沉沉的。但因为她当时的座位的前后左右都是不听课的学生,所有老师见她那样趴着也没太在意。
白璟就这样自己都不知道的发着高烧的来上学,然后在学校待了一整个白天、直到傍晚放学后,她才又不得不扶着墙地走出教学楼,然后一路昏昏沉沉地回到了家。
回家后,白璟径自回了房间,直接就躺下睡去了。
迷迷糊糊的,好像听到了父亲问她怎么了?
她说,我想睡觉。
父亲就说,先吃了饭再睡。
她说,不吃了,我想睡觉。
然后,就没有“之后”了。父亲走了,白璟就继续安静地睡去了。
正是迷糊做梦的时候,突然有人硬是把白璟的身体扶起,摇醒了她。
“你怎么了?”原来是母亲下班回来了。
“我想睡觉。”依旧是同样的回答。也是她当时真实的回答。
但与父亲的反应不同,母亲特地伸手去摸了白璟的额头,这才知道她正在发高烧。
母亲二话不说,直接硬是将白璟扶起,搀着她,一路将她扶到自己的自行车后座上。
“搂紧我,我带你去看医生。”
白璟顺从地伸手去搂住母亲的腰,但她已经没力气搂紧了,只能勉强这样搂着,然后就无力地贴着母亲的背,任由她带她去哪儿。
到了医生的诊所,医生先是量了白璟的体温:40.5度。
之后,就给白璟打了吊针。
这位医生是白璟从小就看惯了的,后来他离开医院自己开了诊所,母亲就跟着从医院转到了这家诊所。每次白璟生病了,母亲就会带她来找这位医生。医生对白璟也已经很熟悉了。给她看病,也省了很多程序。知道她害怕打针、但不怕打吊针,就每次连问都不问的就直接给她打吊针,之后也没问有无过敏史的就给直接开药了。
那次,是白璟最后一次好似惯例般的发了高烧。那次之后,白璟就再没发过高烧。
说来也是巧。那之后不久,那位医生很快就因为肝癌,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就去了。
白璟得知这事,还是直到一年多后,才偶然从母亲那儿听说的。只是,那时听母亲提起这事时,母亲却还特地加了一句:“你倒是知道不生病啦?该不会是知道医生死了,才不再病的吧?”
白璟听了,只是面无表情的直接无视了母亲这样的调侃。心里却感到了莫名的悲凉,不禁感慨:这就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