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中只有燕北辰一人攥着那张薄信纸愣了许久，这里面的信息量太大，大到他一时半会都难以接受。
    他叫了三十多年的父皇有一天突然告诉他说他并非是亲生，而是母亲嫁入皇宫前就已经所怀，这样想想是多么荒诞可笑的一件事啊！
    他与太子斗了这么多年，现在才知道，原来从一开始他就不可能通过正常渠道继承皇位，也是，一个与自己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陌生人有什么资格能承袭大统呢？！
    “父皇，原来这一切你早就安排好了，所以无论我怎么努力，无论太子有多么大的过错，您都不可能废了他来立我，那我之前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有什么意义！”
    愤怒的泪水顺着燕北辰的面颊缓缓流下，他胡乱将手中书信撕得粉碎，随手向旁边燃烧着的烛火抬上一丢，转眼间这个惊天秘密就伴随着烈火而永远地消失在了世界上。
    嫔妃所怀之子并非皇家血脉，这对于任何一位皇帝来说都是莫大的耻辱，也难怪这么多年父皇一直冷落他和他的母亲。
    燕北辰调整了一下混乱的心绪，一切又恢复了正常。这件事世间知情的唯有他自己了，只要他自己不说，没有人会知道大燕堂堂晋王其实根本无皇家血脉。
    燕北辰眸中寒芒一闪，他是晋王，是大行皇帝第二子，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这一点都不可能改变。
    所以，他现在需要去做作为晋王该做的事情了。
    燕南星，我不会如此轻易将皇位让于你的，这天下，必将属于我！
    燕北辰嘴角边勾起一丝邪魅笑容，父皇，我会听你的话，不杀了他的。
    在燕北辰因为知晓自己身世内心泛起惊涛骇浪时，皇宫内各处也都没闲着，一方面礼部加紧着手准备新帝登基大典一事，另一方面内务府也在安排着大行皇帝葬礼上的种种细节。
    俗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按自古以来的传统，大行皇帝驾崩后，新君需在次日继位改元，至于葬礼守孝，那都是继位后的事情了。
    当日午后，燕北辰只身一人稍稍来到了大总管柳絮的住处。
    “柳老真是勤俭质朴啊，您为父皇操心劳力多年，可这家中陈设却是如此的简单。”
    燕北辰接过柳絮手中的茶后，四处打量了一番，笑道。
    “殿下过誉了。”柳絮闻言摇了摇头，“老奴这家中一砖一瓦都是先帝所赐，先帝生前大力提倡节俭，老奴也是遵从他老人家的旨意，不敢妄加粉饰。以至于这茶都是陈年旧物，还望晋王殿下莫要怪罪。”
    “哎，勤俭节约乃是美德，本王怎会怪罪？”燕北辰再度与柳絮寒暄几句后，方才切入主题道：“柳老将来有何打算啊？”
    这话一问出口，柳絮端着茶杯的那只手不自觉地抖了一抖，强颜欢笑道：“老奴能有什么打算，伺候了先帝一辈子，也该退下去了。”
    他在宫中多年，见多了大起大落，深知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如今先帝已逝，新君登基后必然会培植自己的势力，而他柳絮这个大总管的位置恐怕很快就要保不住了。
    若是明说劝退还好，怕就怕皇帝明里一套暗里一套，那样指不定哪天就有个莫名其妙的罪名被安在他头上，到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柳絮这心中也是有苦说不出啊，只能学聪明点，提前向皇帝告老，或许还能有个善终。
    燕北辰闻言，将茶杯放于桌上，双眸紧盯着柳絮，看得他都有点不自然后，方才缓缓开口道:“难道柳老就没有想过继续留在皇宫内受人尊敬，颐养天年吗？”
    “嘶！”
    燕北辰的话一下子就戳中了柳絮心头上最柔软之处，他伺候了皇帝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熬到大总管的位置，又怎么甘心轻易放手？只是形势所迫，不得不如此啊。但凡有其他机会，他是一定不会放过的。
    听着燕北辰言下之意，应该是有什么计划需要他帮忙，而事成之后作为报酬，他则是可以继续留在皇宫担任大总管一职。
    柳絮活了这么多年，早已经精得和个什么似的了，燕北辰一开口，他就将其大致的意图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若能继续为未来陛下效力，老奴自然是求之不得。”
    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柳絮索性就不再遮遮掩掩，直接将这最后一层窗户纸给捅破了。
    这到嘴的肥肉，可绝对没有吐出来的道理！
    “好！”燕北辰听后大喜，立即道：“太子无德，令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这些想必柳老也是知道的，如若这样的人继位登基，那天下必将大乱。为了我大燕子民，还请柳老助本王一臂之力！”
    他这番话倒是说得大义凛然，明明是为了自己的权力野心，却非要说成是为了大燕子民。
    不过这也没关系，自古无论是造反也好，夺位也罢，总要有一个看似正义无比的理由。
    “殿下需要老奴如何做？”
    柳絮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一旦踏上，必然没有回头的可能。但他实在不甘心就这样退居幕后，同样是为了手中的权力，他不惜拿这条老命跟着燕北辰去搏上一搏，若成，则皆大欢喜，若败，那也是自己的选择。
    “我们必须赶在太子继位之前，制造出一份父皇传位于我的密旨。”
    燕北辰微微沉吟，道。
    “这...”柳絮闻言，苦笑一声，“殿下，这圣旨旁人一看就知道是假的，即使是一应印章俱全，那也改变不了什么。”
    他还以为燕北辰能有什么高明的主意，搞了半天就是这样。如果事情真的能这么简单的话，那以前的朝代夺嫡还不都乱套了。
    如今太子正位东宫，理应继承皇位，可如果又拿出个什么传位其他人的圣旨，难免会遭人质疑。
    理由很简单，如果先帝真要传位于晋王，那直接立其为太子即可，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搞这么一出呢？
    而且众人皆知圣旨有伪造的可能，可东宫却是货真价实的，谁的可信性更大，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