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一个国家的诞生
作品:《潜龙有凤》 《一个国家的诞生》,是1915年由格里菲斯导演的美国电影。
虽然这部作品在电影发展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极大推动了镜头叙事语言的进化,但其内容和立意可谓颠倒黑白。影片极力贬低和污蔑广受迫害的黑奴,反而把臭名昭著的3k党当作英雄来歌颂。
沈其音不喜欢这部电影,却觉得电影的名称很是妥帖。靠宣扬谎言来传播自己扭曲的价值观,这种卑劣的行径,从这部影片诞生之日起,的确成为了那个国家信奉的教条之一。
在沈其音眼里,这个世界的佛朗机帝国也没什么不同。对内是骗子,对外是强盗,推行的都是霸权主义。以《一个国家的诞生》为名来介绍佛朗机帝国的发家史,也算是沈其音的一点小小批判了吧。
可惜,除了她自己,根本没人懂得这个名字的双关内涵。
第三期报纸发售出去,摩拳擦掌等着看好戏的京城百姓从报童手里抢购到了报纸,迫不及待地从头翻到尾,然后大失所望。
“这上面怎么没写夏家的事啊?《盛京商报》捅了篓子,夏家的少爷引咎辞官,这些个新闻,怎么一句都没提啊?”
“怎么没提,你看看简讯那一栏,不是写了吗?”
“哎,还真是……就这么两句?哦,合着就简单介绍一下,连点评议都没有。这加起来够一百个字了吗?”
“真是的,上一期刚把夏相的功绩列出来夸赞一番,还做了什么专访,长篇大论的。这一期赶上夏家出事了,就这么一笔带过。这京华报社不会也是夏家开的吧?还是说两边有什么关联?”
“怎么可能?那《盛京商报》是看《京华周报》红火,才跳出来抢生意的。同行是冤家,两边是你死我活才对。我估计啊,《京华周报》是畏惧宰相权势才不敢多说的。”
“是啊是啊,夏相多严厉啊!儿子办报的时候犯了点小错就给逼着辞了官,别人若是不识相,敢在报纸上对朝中大臣说长道短,哼!就等着蹲大狱吧!”
这些人七嘴八舌的议论,一字不差地传到了夏韶文的耳朵里。
他现在是无官一身轻,一门心思扑在盛京报馆里。
第二期《盛京商报》本该今日发售,但夏韶文以反思整改为由,故意往后拖着,就是想看看《京华周报》这边的动静,以及对京中百姓产生的影响,而后审时度势予以应对。
为此,他派出了能调动的所有人手在城中搜集信息,自己也混迹在买报读报侃报的百姓当中,就是想听听大家都是怎么说的。
方才这几位,就是起哄看热闹的浅薄闲人,文章都不细读,只认识一个夏字,着实有些可笑。
夏韶文穿过闹市,来到一个雅气十足的茶楼里。这里出入的都是文人士子,他们的见识就要高明得多了。此间谈论报纸的论调,传将出去甚至会影响到许多无知百姓的看法。
他们的声音,才是夏韶文真正想听的。
挑了前后左右都有群客的热闹位置,随便点上一壶茶,赶走了殷勤的小二,夏韶文立刻竖起了耳朵。那些书生们指点江山的高谈阔论一下子就将他包围了起来。
讨论的核心,自然是那篇《一个国家的诞生》。
“危言耸听!佛朗机蛮夷于极西处立国,即便侵争不断,大杀四方,也难以对我大成构成真正的威胁。就算两国正式开战,相距万里之遥,那番蛮的兵员补给要如何输送啊?而我大成以逸待劳,稳守海岸一线即可立于不败之地。南方各州自有守军,还有水师游弋巡防,有什么可担心的?如此‘威胁’,与北面草原铁骑相比,当真不值一提!”
“不对吧,李兄难道没注意那报纸上画出的舆图?佛朗机占据的主要地盘是在欧罗巴西部一带不假,可连年征战,他们已经接连打下了莫卧儿,暹罗,柔佛,吕宋等地,收为行省,皆有驻军和军港。更不用说,咱们大成的东宁岛还攥在番蛮的手里。若是在吕宋集结战舰兵员,输送至东宁岛上屯集待发的话……从东宁岛到胡州,海路可只有不到三百里哦。”
“那又如何?这些地方能驻扎多少军队,集结多少战船?就算把那几个临近‘行省’的兵力都集中起来,数量可能比得上江南守军的一半?那些拼凑出来的战舰,再碰上我大成水师,也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难道张兄以为,佛朗机番蛮还真有攻破我朝防线的能耐?”
“难说啊……你可别忘了,之前水师在三才湾以逸待劳,以多打少,最后也不过是惨胜。而南方的守军久疏战阵,真打起来还能有几分战力犹未可知。佛朗机人虽然没有来去如风的骑兵,但能够横扫诸国,靠得是巨舰大炮。要我说,佛朗机人对咱们大成的威胁,还真不比北虏轻上几分呢。”
对,就是这样的声音!到底还是出现了啊……
虽然持这种态度的人只是少数,方才说佛朗机的威胁与北虏相仿的那位‘张兄’也立刻受到了好几人的围攻反驳,但夏韶文的心里还是十分不安。
因为一周之前,《京华周报》第二期发售之后,人们讨论帝相分歧的时候,虽然也不乏皇帝的支持者,但他们大多只是从君臣尊卑上去谈,从收复失地的大义上去谈,根本说不出几分正理来。
可现在呢,正被围攻的那位张兄毫无惧色,举着报纸指着文章底气十足,也能和别人辩得有来有回。
这辩的是什么呀?不正是宰相决策的正确性吗!反对的声音强一分,夏家的危险就多一分。哪敢轻视啊!
而最让夏韶文感到忧虑的是……没有人怀疑《一个国家的诞生》一文的真实性与准确性。
这就是沈家的厉害之处了,他们的人开拓海外,与佛朗机人打了十年的交道;他们出力献策,为朝廷收编了佛朗机俘虏;夏韶文还知道,沈家举荐帮助朝廷改良火炮的大匠,也是一个金发碧眼的番蛮——虽不是佛朗机人,却来自被佛朗机占据的欧罗巴某国。
论起对佛朗机的了解,就是礼部会同馆里专门接待番邦的官员,恐怕也没有一个能和沈家相比。
这……才是夏家眼下最大的麻烦吧。
夏韶文沉着脸喝下杯中已经凉掉的茶,只觉得口中苦涩无比。
对题目的了解不如对手充分,那这场辩论可要怎么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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