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君(重生) 第58节

作品:《诱君(重生)

    眼色太重,重的她莫名就有些慌。
    慌张正要蔓延,惊雷又起,附着闪电霹得室内一阵光亮。她吓得整个人一抖,却未再躲到他怀里,又竭力定了定神,方与他道:“殿下有放在心上的女子,自是要为了她与旁人保持些距离,方才是我逾越。”
    “若儿……”
    楚元逸轻声唤她的名字,嗓音低沉,甚至透出些悲伤。
    安若眼中的惊骇尚未全然退去,又是满眼惊异地望向他。这样的称谓,实在太过亲昵。今日的殿下究竟是怎么了?
    楚元逸见她满眼迷茫,一口气自心中憋着直往上冲,翻涌的情绪冲到喉间。他双手紧握住女孩的肩,开口那一瞬,仍是咬了咬牙,唯剩泛白的骨节微微发颤。
    他凝着她的眼睛低低道:“你可知她是谁?”
    安若怔怔地回望他,明明他没做什么,却仿佛一股气势将她环绕,无可挣脱。
    她唇瓣微张,小声道:“不是一个姑子么?”
    “是你。”
    安若赫然瞪圆了眼睛。
    “我喜欢的是你,若儿。”
    安若怔了好一会儿,终是连连摇头:“不不……不对,你说她是个姑子,我岂是……”说着,安若一时噤声,原来楚元逸之意,是说她是个姑子,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还是不对,要紧的是他竟然喜欢她?他因何喜欢她?她被未来的帝王喜欢了?那日后岂非有可能是皇后?不不,三皇妃她都将要卸下,遑论皇后。
    无数个疑问飞奔而出,安若愣神许久方才转过弯揪住一个重点,面颊僵硬着干咳了声,正色道:“殿下可是也做梦了,可是睡糊涂了?殿下再去睡会儿吧,天色还早。”
    岂是天色还早?分明是夜还未深。
    她说过,便是扒下他的手将他向外推。
    楚元逸亦不抗拒,只无声地垂下眼睑,落下纱帘与她道:“今夜雨大,我在外面随时叫我。”
    安若维持着坐姿好一会儿方才躺下,脑子转啊转,不知应当归于何处。末了,她侧身向里默然想着,楚京在每一年入秋天降转凉时,总有一阵雨季。雨水连绵大半月,燥热便会完全褪去。
    这大半月的光景,断不能让楚元逸再宿在云间院。
    至于这份喜欢,为什么呀?他瞧上她哪了?
    安若揣着疑问拧着眉思索,正好是夜深,想着想着便睡了过去。这一宿,竟是难得安眠。
    清晨醒来时,窗前窄榻早已收敛妥当,似乎昨夜无人躺在上面。洗漱过,安若坐于桌前等着下人一道道呈上早膳,一面随口问站在一侧的侍女:“殿下何时走的?”
    “天一亮便走了。”
    “可有说什么?”
    “殿下说您昨夜没有睡好,千万别吵着您。还说您若是醒得早了,他与您一起用早膳。”
    这倒是不用。
    安若抬眸便要打发她去沉院回话,结果这话还未出口便眼瞧着一道身影走来,那长身玉立目光坦然的模样,仿佛昨夜什么都没发生。
    她慌忙错开眼,心下无声叹息。石竹才走一日她这端便全乱了套。石竹若在,至少会在知会沉院前会先知会她一声。
    第67章 若儿
    然慌乱也不过一刹, 她如往常起身相迎,哪料楚元逸开口便道:“昨晚睡得可好?”
    安若“嗯”了一声,声音低微至外头微弱的雨声都能将她的回应淹没。
    楚元逸似乎也不在意她是否回应, 顾自又道:“我睡得不好。”
    “榻上本就是短暂歇息的地方,不适宜长眠。”安若直接道,“殿下往后歇在别处吧!”
    “若儿……”
    楚元逸忽然又是唤道。安若身子一僵,一口气提着, 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殿下是要改了称呼吗?”
    “若儿。”
    他依旧唤她, 且一声比一声听着沉。
    安若堪堪抬眼去望,又是那般神色, 眼睛里层层幽深仿佛要将人吸附。安若深吸一口气, 极是无奈地望着他, 不得不同他一般,只是她咬音极重。
    “楚元逸。”她道。
    楚元逸立时眼睑微颤, 里头闪烁出光亮静候她的问话。
    安若只得又加重语气:“闭眼!”
    楚元逸怔了下,随即听话阖眼。哪料紧接着便听到微弱的风声拂过身侧,待他睁开眼,便见安若拎着裙摆踏出屋门, 侍女拿了伞慌忙在后头跟着。
    那情景, 像极了落荒而逃的小鹿。纵然, 实际上的她只是觉得他忽然这般太过怪异。然饶是如此, 唇角依是不自觉溢出一丝浅笑, 温暖的光在眸中充盈。
    安若出离云间院, 径自转入了安歌现下所居的院子。两座院子离得并不远, 她进门时安歌亦是正用着早膳,瞧见她来忙着人多备一副碗筷,一面道:“堂姐脸色不好, 这是怎么了?”
    安若在一侧坐下:“没什么,只是来问问你往后可有什么打算?”
    进门前,安若原本想将昨夜之事说与安歌听,这事憋在她自个心里,实在是越想越觉得稀奇。然她与楚元逸府里府外佯装了太久的夫妻情深,些许事安歌或许能够揣度,却也不便将事情悉数挑破。
    然要令她离开三皇子府,却是要大略讲讲缘由。遂又道:“你大概知道,我与原定国公府并不算亲厚,如今身无归处,石竹石榴又皆已出嫁,我心事了却,是以,便看你有什么打算?”
    安歌听这话头像是处理身后之事,便是愈加关切:“堂姐可是身子有恙?”
    安若微微摇头,只得直言:“我不妨与你直说,我对京城没有留恋,日后会走。”
    安歌无比震惊地望着安若,她自认在三皇子府将近两月,对安若也略有了解,却不想竟有人当真可以轻易舍弃这份富贵荣华。
    “您舍得殿下吗?”
    安若平静地地回望,仿佛在说,有何不舍?
    “可殿下必然不舍得您。”安歌道,“堂姐,您果真要离开,殿下没有挽留吗?殿下那么喜欢您。”
    换安若眸中略有诧异,“你怎知他喜欢我?”
    “人尽皆知啊!”安歌理所当然道,说过瞧见安若的神色,不由又是开口,“看来堂姐果然没有喜欢殿下。”
    “你又知道?”安若难以置信。
    “堂姐待人和善,又极是温柔,可往细了看是与人总隔着一层的。哪怕是面对殿下,也是客气疏离。堂姐你……似乎不会喜欢任何人。”
    安歌说罢,又结合近日得知安若曾经比她过得还要艰难,尤其养育多年的叔父竟一心要她死。她那个爹爹再如何,总归没想过让她死。遂又道:“堂姐或许是看得开,心里也冷。”
    安若默了默:“所以是尼姑。”
    “啊?”安歌微惊,顿了顿才是恍然,“嗯,对的,就像是出家人。”
    “堂姐便是为了这事心生烦忧?”
    “我觉得倒是不必,以殿下的人品样貌堂姐为何不试一试呢?良人可遇不可求,若错过了岂非可惜?”
    末了,安歌又是莞尔:“堂姐始终躲在我这里可不是办法。”
    “对。”安若蓦地起身,“我与他明说就是。”
    安歌一口气僵住,她明明想要安若抓住眼前这个人,安若心下转过依然是将话头挑明。且安若提步就走,走了两步忽然又想起什么,“你还没说往后打算。”
    安歌只得顾自叹息一声,淡笑道:“听闻父亲前日新娶了夫人,堂姐,我可以回家了。”
    待人出离院子,身侧的侍女方是面带紧张:“小姐,咱们真要回去?”
    “自然。”
    “可皇妃走了,咱们若是再回去岂不是又要和从前一样?皇妃不在,只怕新夫人还是会薄待您。”
    安歌意味深长地凝着安若方才离去的方向,缓缓道:“堂姐走不了。”
    “奴婢不懂。”
    “殿下舍不得。”
    侍女长长地“哦”一声,这才放下心来。只要皇妃在京城,皇妃依旧是皇妃,老爷和新夫人便不会慢待了小姐。
    安若回至云间院时,一眼便见楚元逸仍在厅内端坐。桌上的饭食他一样未动,分明是在等她回来。幸得他看她的神色缓和些,不似方才那般炙热。虽说这天色转凉,也经不住他这般烈火炙烤。
    安若行至他对面坐下,开门见山:“殿下昨夜所说是真的,不是梦话?”
    楚元逸本是略有些慵懒的姿态,立时端正身子:“若儿,我确信我喜欢你。”
    “我确信我不喜欢你。”
    楚元逸脸色一黯,旋即又是恢复如常:“我可以等。”
    “我现在就走。”安若毫不犹豫起身,当下便去收拾行李。
    这一日之间,事情全都乱了套。不止质疑楚元逸脱口而出的喜欢,更是男女之事她从未想过,尤其不曾想会被未来的君王喜欢。
    这喜欢,不知是太轻还是太重?若说它重,君王之情,当放置最后,有江山有黎民。说它轻了,那偏是未来的君王。如此费神实在不是她所求,还是往江南去,寻一处优雅安静的院落,心无旁骛安度余生。
    “若儿!”
    楚元逸慌得猛然起身,再无方才半分镇定。他原想留下她,哪料推她更快离去。
    他疾步行至安若面前,抬手便要阻止她,顿了顿,又是小心收回。僵硬地站了片刻,方是措辞:“今日雨水连绵,怕是不宜出行。”
    “我答应你,这几日再不提此事。”
    “可你也答应过我,要与楚颜道别。”
    他的话语一声比一声轻,安若原本有些松动,听得他最后一句,忽的停了手上动作,转过身一眨不眨地凝着他。正是满目狐疑。
    安若将他上下打量个彻底,审视道:“那时你便想好了今日。”
    楚元逸闷声咳了两下,抬手摸了摸鼻端。然心虚也不过一刹,再抬眼又是极其认真地凝着她:“此事是我不对,明知你素来说话算话偏还如此。”
    安若轻哼一声:“对待小人仍行君子之事,那是愚蠢。你瞧着我蠢?”
    “不蠢不蠢。”楚元逸忙不迭摇头,“你放心,只当今日什么都没发生,在楚颜回来前我们还和从前一样,相敬如宾两不相干。”
    安若看一眼外头雨势,亦知晓这雨水近日不会停歇,只得轻叹一声,“也罢。”
    “那我今晚……”楚元逸小声道,瞥见安若的神色又是赶忙补充,“我歇在书房。只是石竹近日怕是不便回府,你亦不愿让她这个时候还陪在你身侧。不妨叫石榴回来几日?”
    安若微微摇头:“她们两个都已成婚。”她说过还她们自由,便是真的自由。眼下确是她不曾预料,没想好两人离去后她如何度过被梦魇侵袭的深夜。
    “那便只有安小姐,着姜嬷嬷同她说一声。”说着,楚元逸便要向外行去。
    安若拧着眉,只得叫住他:“殿下,安歌是客,怎能令她睡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