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开始的时候是正午时分，等到手术结束时已经入夜。
    潘云一直守在手术室的门口，双手合十不停祈祷各路神仙保佑自己女儿手术顺利。
    孟宪阳和李尚艾同时从手术室里出来，潘云连忙站起身子走上前道“李教授，孟主任，素素的手术怎么样了？”
    “手术还是很顺利的，肿瘤已经完全切除了，随后素素会被推到重症监护室等待麻醉后苏醒，我们会实时监控她的各项身体指征，直到她完全苏醒。”孟宪阳摘下了口罩，一脸的轻松。
    “谢谢孟主任，谢谢李教授。”
    听到孟宪阳的话，悬在潘云心中的重担终于放下了，真的很难去想象一个女人在失去了丈夫之后，女儿又患病的情况下她究竟是怎样坚持下去的，不过好在她坚持到了今天。
    “肿瘤的性质还要等病理分析结果出来之后才能确认，不过根据以往的经验，素素的肿瘤应该就是我们之前猜测的局灶性脑干胶质瘤，级别很低，素素肿瘤清除术后的预后还是相当客观的，不过因为肿瘤压迫导致的脑干血肿可能会影响到素素的意识等方面，麻醉术后的苏醒可能会延长一段时间，这是正常现象。”李尚艾提醒道。
    “好的，李教授。”
    潘云自从梁素素患病入院以来，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送走了潘云，李尚艾转头对孟宪阳说道“现在还觉得我没有资格做这个科室主任吗？”
    “虽然手术方案是你提出的，但是手术是我和易晟两人完成的，准确的说最困难的部分是由易晟完成的，你的运气很好。”孟宪阳面无表情道“你要清楚，如果没有易晟，我们谁都无法完成这台手术，所以这次不算，下一次我会证明谁比你更适合做这个科室的主任。”
    “拭目以待。”
    手术室一旁的休息室里，易晟正坐在按摩椅上感受着身下传来的热度吐槽道“明明是休息室里给医生用来放松的东西，还要付费才能使用，真是抠啊！”
    “别忘了你还欠我两顿烧烤！”陶潜同样躺在按摩椅上，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一个特别二的姿势。
    “我又跑不了，先欠着！”易晟把手放在脑袋后面道“我先眯一会。”
    “我看你小子是想借着睡觉来赖掉今晚的烧烤是吧？”陶潜转头看向易晟，还没把话说完就看见易晟的呼吸已经变得长而深了，这尼玛是得有多累才能这么快就睡着？
    苏瑾摇了摇头，站起身垫着脚从柜子里拿出一张毯子盖在了易晟的身上。
    这些毯子是专门给医生休息的时候用的，神外是接收急诊重病号最多的科室之一，往往神外的医生都是大半夜被从家中叫来医院来进行急诊手术，而往往手术之后已经是后半夜，为了不影响家人休息，参与手术的医生就在休息室里睡上一觉，然后第二天清早再顶着两个黑眼圈去病房交班，开启一天的工作。
    陶潜见状抱怨道“为什么我就没有这个待遇？”
    苏瑾白了陶潜一眼，然后踮起脚抽出了个毯子直接甩到了陶潜的脸上，待遇之差，高下立判。
    “你这是什么态度！”陶潜拉开毯子把自己包成了一个蛹道“中国有句古话叫什么？娶了媳妇忘了娘，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拜托你在说话之前能不能先过过脑子？”苏瑾有些无语道。
    “难道不对吗？”陶潜自己琢磨了一下，还挺合辙押韵！
    “很难想象他这么年轻就可以参与完成这么复杂的手术，而且还是完成的最为关键的环节。”陶潜沉默了片刻开口说道“你要清楚一点，他的舞台不会局限在南遥，等待他的还有更广阔的世界，在那里易晟可能会遇到无论是家世，相貌亦或是才华都比你更加优秀的人，你明白吗？”
    “我当然知道，”苏瑾看着熟睡中的易晟脸上露出宠溺的笑容，伸手摸了摸易晟的脸庞道“可我就是喜欢上他了又能怎么办呢？”
    完了，这个女人已经彻底沦陷了，人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负数，以前陶潜不信，然而现在他相信了。你现在跟她说什么都没用。
    相比于休息室里的安静氛围，休息室外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李尚艾回到办公室就宣布了梁素素肿瘤切除成功的消息，并且还把易晟特意点了出来，让本以为是由孟宪阳主刀的其他神外同仁们大吃了一惊，对于这个病例他们已经讨论了好多次了，自然知道手术最关键的地方在哪里，连孟宪阳都做不到，更别提他们这帮资历尚浅的主治副高了。
    谁还不是经过五年本科，三年硕士再加上多年的临床实践才在科室里站住脚的，像脑干肿瘤清除这种他们根本不敢做的手术竟然被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实习生完成了，而且还是完成了几周前他们数次讨论未果的神经剥离环节，这放在以前，不，就是放在现在也是想都不敢想的。
    之前是谁说建国以后不允许动物成精的？
    不过在吃惊之余，科里的大夫们还是很兴奋的，毕竟以后出去参加某某某学术研讨会的时候可以挺直腰板大声告诉那些曾经嘲讽过自己医院水平不行的同行们他们南遥医学院附属医院也有能力进行脑干肿瘤的手术了！
    不光如此，他们从这场手术里看到了希望，一个壮大附院神经外科的希望！这场手术标志着附院神经外科上了一个更高的台阶，而随之而来的则是更多的研究经费，而更多的研究经费则能招揽到更高水平的医疗人员，更高水平的医疗人员又会让神外在上一个台阶，如此循环往复，神外辉煌之时指日可待。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们的工资会涨，又有谁不希望自己的工资更高一些呢？
    连普通的大夫都能想到的事情，李尚艾这样专门搞学术研究的老油子怎么会想不到？
    李尚艾宣布完消息之后就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琢磨着如何把手术过程写成论文发表出去。
    这年头，各个医院的科室之间拼什么？
    拼经费，拼技术，拼规模，拼人才数量，而更重要的则是拼论文的数量，尤其是高品质论文的数量。
    以前科室之间拼的仅仅只是论文数量，但是由于现在的医生往往没时间写专业性的论文，所以只能到论文网站东拼一部分西凑一部分，然后经过不同的排列组合变成自己的论文，然后找一个杂志发表上去。正是由于这些注水猪肉烂大街的情况，现在的医院会更加注重高品质论文的数量，比如这次梁素素的脑干肿瘤清除手术。
    “主任，这是梁素素手术的相关细节以及麻醉医生在手术过程中记录的各项生命指征的变动参数。”何振敲了敲门，捧着一大叠资料走了进来。
    事关科室未来，准确的说是事关未来自己的工资，神外的医生和护士们在整理资料时展现了惊人的效率，手术结束不过一小时，手术的全部数据都绘制成册，更可怕的是往往需要几个小时才能够完成的病理切片分析竟然也在一个小时内分析出了结果。
    李尚艾接过病理切片分析报告单，上面清晰的写着“局灶性脑干胶质瘤，i级。”
    肿瘤的分级就是微观组织病理学上的异常性程度，也就是其恶性程度，通常反应肿瘤的生长和扩散速度。肿瘤分级高低与肿瘤的分化程度成反比，也就是说肿瘤分级越高，分化程度越低，肿瘤也就更加危险。
    像梁素素脑干上的i级胶质瘤就意味着术后肿瘤再生的可能性很低，预后较好。
    “肿瘤的状态还不错，你去通知一下梁素素的家属，就说病理结果已经出来了，在完全切除肿瘤的情况下，梁素素的肿瘤复发的可能性很低，让她放心吧。”李尚艾拿起了上午自己泡好的菊花枸杞茶，美美的喝了一口道。
    “已经通知过了，”何振笑道“主任，你说咱今天完成了脑干肿瘤的清除手术，是不是在今年的省级三甲评审里面可以得一个更好的排名？”
    “其实你是想问你工资会不会涨吧？”李尚艾给了何振一个睿智的笑容。
    “最近交了一个女朋友，比较费钱。”
    何振今年32岁，过了而立之年才交到女朋友，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以前何振一个人的时候那可真是一人吃饱全家不愁，可自从有了女朋友之后，何振感觉自己的钱包缩水得有些严重，前几天他休假陪女友逛了个街就花去了他一个月的薪金，让他心痛了许久。
    “要是审核过了，奖金少不了你们的。”李尚艾没好气地说道“对了，之前让你做的排班表你做好了吗？”
    “还没有，最近都在忙着应对上面的检查，所以就没来得及做。”
    “你把易晟加上，给他排一个夜班。”
    “安排易晟值夜班？”何振一愣道“可是主任易晟并不属于医院编制，给易晟安排夜班的话到时候上面来检查我们怎么办？”
    “你就跟他说一下，等你夜班的时候让他来体验一下。”李尚艾想了想道“对了，这几天你的任务就是负责教给易晟一些神外常用的技术，比如瘤内减压分块切除术。”
    何振搓了搓手，不好意思道“那个主任，有补贴吗？”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