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夫子自道(一)
作品:《倾城帝姬》 “原本这开元王府,便是为恪儿而建。如今这主人既已不在……我也绝无继续贪享你们侍奉的道理。”
平声叙述,桓娓音色低沉,却字字掷地有声,不容置喙“尔等俱是自恪儿乃平州王时便进了府中,忠心耿耿,做事勤勉,已约十年光阴。你们的好处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中,因此绝不会亏待了你们。年长者,如阖伯等,自当予金银归乡,颐养天年。年少者,若仍想继续留在归桑,我也定会为你们觅得个好去处,必不使你们受了委屈。无论如何……这么多年,辛苦各位了。”
最末一句话音尚未落,桓娓起身,矜重诚挚的向众人福身下去。立时手足无措的跪了满堂,府中人俱是一副欲哭无泪神情,却只默然哀切的看向桓娓。
一时间鸦雀无声,仿若空室无人。终有侍女忍不住小声的啜泣起来,由此为开端,此起彼伏的传出叹声,哭声,不绝如缕。我立在一旁,心中纵有万语千言,却只是半句也不得言说。许久,仍是阖伯在一片呜咽中首先勉强发声“老奴自王爷与公主幼时便曾有幸侍奉过王爷,最是明了王爷与公主姐弟情深。这些年来,无论王爷还是公主,对我等的体恤与照顾……点滴恩情俱在我等心头。公主若说自己不是这王府主人,便是否认了这么多年与我们的主仆之情啊。”
老泪纵横,阖伯不住摇头,哑声道“老奴与大伙儿晓得公主性格,虽是心软,却是认定一事,便绝不回头。老奴斗胆,看王妃神色,便知王妃也劝不得公主回心转意……我等不会令公主为难。一切来处,一切去处,悉听公主安排。我们大家伙儿……便最后,再整整齐齐的给公主磕个头,算作对公主,对王爷,数年来的恩惠之报罢。”
口呼安好喜乐,齐身拜身顿首,望去是一众起起伏伏,透出伤感切身的脊背。耳不忍闻,徊肠伤气,我敛了目光看向桓娓,见她同样是凄然泪下,只怕低回不已,来日睹景伤情。
待抚慰毕几名尤为难过的侍女过后,天色已然已近傍晚。桓娓匆匆自府内走出,广旗正领我之命告辞走远,她也不问,与我一同坐上宫中轿撵。
一番布置后,我依礼端庄典雅,步步从容,声声清脆的迈入宫殿之内。已按位到场的胡汝朝臣,后宫中各嫔妃,及桓娓桓婕等公主王爷等,俱各得体同我见过。我径直走至桓钧烈面前,礼节一丝不苟“凉鸿帝姬萧月穆,见过胡汝皇上。愿皇上龙体康健,愿胡汝国泰民安。”
“帝姬请起。”亲切抬手请我起身,桓钧烈面上如沐春风“帝姬身承凉鸿胡汝两国友交大任,不遗余力为两国百姓谋福,为两国国事谋惠。此等功劳,实令胡汝感激。国家将兴,必有祯祥。相信胡汝与凉鸿定能携手,一共笑看天下海内澹然。”
“幸蒙皇上恩典,望达皇上玉言。”我眉心不知缘何,轻轻一跳,却只按部就班的接下话去“月穆已将凉鸿国书呈上。盼胡汝与凉鸿永互为好,世代相传。”
过后便是两国礼官使臣当众宣念本国国书。桓钧烈在金案上亲自印盖胡汝国玺,我与殿内众人一同俯身拜下。
繁冗事项俱完美完毕,悬于我胸口的石头才终于落下。至尊席处落座,桓钧烈领酒说毕贺词,宴席方正式开始。
胡汝不比凉鸿泛夜,无那些酒席上的束缚礼数。第一杯酒由桓钧烈引过后,坐在下方的曾与我有过交情的臣子等,便上前来向我一一敬酒。
军营中有官职得以参加此次宴会的将士们暂且不论,我再一次微红着脸颊端起酒盏抬头,一眼望见竟是赵厚幽与董闰噙着笑并立在我面前,不禁又惊又喜,险些将美酒洒泼出来“赵大人,董将军!”
“一别须臾,帝姬可还安乐?”
笑着关怀一句,董闰神清气爽,再不见初见时颓靡模样。
我轻笑“托二位大人的念怀,我一切都好。瞧两位样子,便知邢州与定山定是蒸蒸日上,欣欣向荣了。”
看出我心中并无芥蒂,赵厚幽微笑“多亏当年王爷与帝姬倾力相助,才还两城百姓一个安稳尘世。为着这份恩情,为着与帝姬相交情谊,我与阿闰本应一人敬帝姬一杯。但我方才见帝姬已饮了不少酒水,恐帝姬伤身宿醉,便大胆略过那些繁文缛节,与阿闰共同敬帝姬一回罢。”
“这便是咱们的交情最妙之处了。至少是眼下。”扬眉而笑,我三人相识朗笑,碰杯仰头,一饮而尽。
搁下酒盏,正有一名小太监端着木制托盘走来,其上却搁了一只白瓷小碗。略有疑惑的见赵厚幽道谢后接过,转身又递与我,我垂眸看了眼碗中汤食,抬眸听赵厚幽解释道“此汤非我亲手所制,因此味道如何厚幽也不知晓,大抵是酸辣或是酸甜。下官依稀记得曾听王爷提起,帝姬喜食海味。因而便请膳房以鲜鳙鱼头、嫩豆腐、净冬笋、榨菜鸡蛋香菇等,配以葱姜醋油等佐料,为帝姬奉上一碗醒酒汤。希望能略解帝姬酒意不适。”
感激欣然,我心间一暖,弯了眉眼“赵大人如此用心,我实在万分感动感谢。”
“但凡能对帝姬玉体有益,我二人也算不负王爷所托了。”接过话去,董闰与赵厚幽对视一眼,再次向我行礼告退。我颔首谢过,心头因此一言又是温暖又是酸楚,半晌方停了不住搅动汤羹的羹匙,一口口将这热汤咽下。
推杯换盏暂落一段,殿中渐入歌舞助兴。我瞅着桓娓正同一名妃嫔说话,知道那便是她曾提过的桓钧烈的宠妃梓妃。又转了眸子看向桓婕,却恰逢她一脸志得意满,志在必得的望向我这边,与我目光相接又立时换了神情,眼神挑衅张扬。
与她冷淡对视片刻,我收回目光,再次向桓娓那处看去。这回她又在瞧桓婕了。无奈浅叹,我只得当先起身,向桓钧烈歉意道欲去更衣,便暂时离开这喧闹国宴。
华服美则美矣,却实在单薄。我将双手拢在一起轻轻呼气,夜色中隐约可见白雾弥散。
“……帝姬怎一人在此处?”
正昂着头眺望那皎洁明月,冷不防身后传来奇怪探寻问声。心道一声到底来了,我茫然惊讶的回身“略有些气闷,出来透透气。您是……”
“本宫乃宫中梓妃。”
和气回话,梓妃盈着笑与我各自行礼,这才又启唇道“适才在席间,见向帝姬敬酒之人来来往往,总未见帝姬歇过,便可见帝姬为人亲厚,得人爱戴。”
“梓妃娘娘过誉了。”羞赧着谦让几句,我打量着梓妃样貌形容。领如蝤蛴,齿如瓠犀,鬓发如漆,其光可鉴。金霞华衣,锦绶束腰,裙幅斑斓,饶是在夜色之中尚有夺目华彩。
今日入宫路上,桓娓便已同我说过。这梓妃之家世背景并不如何雄厚,若较之宫中个别嫔妃甚至是落于下风,但却因体贴入微而颇得桓钧烈宠爱。我原听桓娓语中所言,只以为梓妃相貌或非如何百里挑一,但必是雅致舒心,令人悦目。今次得以接近而观,却着实暗暗惊艳。这般和然贴心的性子,竟配了堪比汪谷珊所有的妩媚美艳。且梓妃体态丰腴,风姿绰约,更透出别样的万种风情。此等风韵,纵不是花中魁首,却也堪称绝世无双。
许是饮了酒的缘故,今晚的神思格外游离。好一阵子,我才在梓妃身边的宫女轻轻碰出的声响中悬崖勒马,回过神来。
歉意微笑,我瞅瞅左右无人,上前一步凑近梓妃“月穆这几日俱居于开元王府中,与娓公主朝夕相伴,曾几度听闻娓公主夸赞娘娘风姿。今日终于有幸一睹。”
谦逊展颜,梓妃若有所思,我抬眸意有所指的看了眼她的贴身宫女“今晨,月穆得皇上圣旨召入皇宫。商议毕两国国书事宜后,皇上提及了与凉鸿结亲之事。”
神情微变,仍未言语。片刻,梓妃才略偏了头,对那宫女使了个眼色,回头与我分开些距离“关于此事,本宫多少听说。皇上似有令胡汝公主和亲凉鸿之意。”
“结亲二字,既是相结,便自然是双重稳固最好。”她既抛出言语试探,我便顺水推舟解答她疑问“胡汝公主为凉鸿皇后固然稳妥……凉鸿帝姬若同时为胡汝皇后,想来更是亲上加亲。”
身处深宫高墙之中,即便清心寡欲如淑妃,如闵贤妃,尚被岁月磨砺的生出除自保之外的心思。何况桓钧烈尚且年轻,他为胡汝皇帝既然不久,则梓妃为后宫妃嫔之日也自然不长。若论她毫无争宠晋位的念头,我大概可信一半;可既桓娓身在开元王府,都能得知桓钧烈有意立梓妃为后的消息,便知此事在宫闱之中已是人尽皆知。梓妃坐上皇后宝座便罢,倘若这位置旁落他人之手——无论这他人是胡汝后妃还是他国帝姬——梓妃今后的日子都不会好过。一名半个身子都已坐上中宫之位的妃子,如何会有皇后与嫔妃容得下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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