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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过犹不及》 这时候,祁景琛突然转过身,两人视线撞在一起,祁景琛似乎有一秒的怔愣,随即对身旁的护士说了句什么,快步朝沈则鸣走来。
沈则鸣移开眼睛,站起身往楼梯口走。
身后脚步声渐近,下一秒沈则鸣就被祁景琛扣住了手腕,被迫站在原地。
“跑什么?”他朝他笑,“来医院做什么?”
沈则鸣回头和他对视。
他不说话,祁景琛唇角的笑淡下去,换成一副稍显严肃的表情:“怎么了?”
“你知道保险箱的事?”沈则鸣闭了下眼,“知道沈则麟喜欢你的事?”
祁景琛心尖重重跳了一下,没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沈则鸣深吸一口气,嘴唇抖了几下,像是鼓起莫大勇气,声音发颤:“也知道、也知道沈则麟做过的事?”
窗外雨声很大,空气好似结冰,然而不过凝滞了几秒钟,祁景琛指尖颤了下,垂下眼,没否认:“知道。”
沈则鸣突然笑出声,只是这笑里苦涩太多,就像一锅熬制浓稠的中药。
他说:“耍我好玩么?”
第61章 他后悔了
沈则鸣失踪已经四十八小时。
四十八小时,早已符合报警立案时间。
但沈则鸣的失踪,又仅仅只针对祁景琛一人。学校的同事,乃至他的房东、楼下早点铺的阿姨,都可以和沈则鸣正常联系。
只有祁景琛,像是刻意被沈则鸣遗忘在某一角。
他用备用钥匙打开沈则鸣的家门,房子布置仍是老样子,衣柜里的东西与几天前如出一辙,也许还会回来。
抱着这样的念头,他又驱车去了学校,刘主任不大高兴地抱怨说沈则鸣请了长假,班里的学生都闹疯了。
万般无奈之下,祁景琛去找了宋岚。然而除去输血一年到头都没几次联系的养母,怎么可能知晓一个从来漠不关心的养子的下落?
祁景琛几乎要将整个H市掘地三尺,可是找不到,他找不到他。
沈则鸣不回家,不去学校,拉黑他的电话,无视他的信息,好似人间蒸发一般销声匿迹。
这种销声匿迹偏偏只针对他一个人。就好像全世界都知道沈则鸣在哪,但就是没人愿意告诉他。
祁景琛绝望地闭上眼睛。
他两天没合眼,衬衫皱巴巴裹在身上,一双漂亮的眼布满红血丝,唇周都是新长出来的胡茬。
两天前的祁景琛绝不可能放任自己这般邋遢狼狈,但现在他无暇顾及。
没有沈则鸣,做什么都没有意义。
H市最近都在下雨,雨点砸在车身上炸起的闷响扰人心烦,祁景琛瞌眸仰靠着座椅,心里像窝了枚刀片,一紧一抽地刺痛。
他后悔了。
他想起在医院的楼梯间,沈则鸣紧贴着墙,睫毛止不住地颤抖,眼泪掉出来,把青灰的瓷砖晕染更深。
他看着他,眼神是那样心如死灰,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安静地擦干眼泪,离开。
博士毕业那年,德高望重的老教授朗笑着夸赞他一定会成为D州最为出色的心理医师。
事实证明,他的确做得很好。登机回国前一小时,他的顶头上司甚至亲自来电表示愿意提高薪酬的百分之三十,恳请他留下。
祁景琛拒绝了。
十年太长,长到他几乎有些忘了沈则鸣的模样,长到那些一直扎在他心底的怨怼逐渐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矛盾的是,沈则鸣这个人又像一粒微尘,可以无视,也可以无时无刻不浮现在眼前,他抓不住、碰不到,唯独呼吸的时候能感受到他钻进他的喉咙和肺,蚕食他的氧气。
且随着时间流逝,这粒浮尘越滚越大,似乎已经到了痛不欲生的地步。
所以他回国找他。
见到沈则鸣的第一眼,他正在与菜贩讨价还价,脚踩人字拖,穿一件圆领灰色短袖,嘴角挂着淡淡的笑,看起来应当过得不错。
祁景琛跟着他一路走进那栋老旧的居民楼,三楼的灯亮起来,窗边的剪影上沈则鸣戴着围裙忙忙碌碌,没过多久,有炒蔬菜和米饭的香气飘出来,那么温暖,那么有烟火气。
他禁不住想象十年来他们的生活——大概会养一猫一狗,大学就搬出来同居,早上一起刷牙洗脸,再交换一个带有薄荷清香的早安吻,午饭吃什么、晚饭吃什么,周末窝在家里看一部喜欢的电影......明明可以在一起很久,明明可以共享柴米油盐的琐碎平淡,明明可以一起去很多地方......可是什么都没有。他们什么都没有。
十年整,他仍然不知道沈则鸣当年为什么抛弃他。
于是很莫名的,祁景琛重新开始怨恨沈则鸣。
那晚H市骤然暴雨倾盆,他在楼下站了很久,天边泛起熹微时,穿着湿透的衣服回了酒店,然后出发去他的学校。
最初,他想让他愧疚。后来,他又想让他痛苦。最后,他想让他爱他。
所幸,他都做到了。
他是出色的心理医生,知晓只需要一点催化剂,一点技巧,沈则鸣就会为他崩溃,甚至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结果毫无偏差,可是他并不快乐。因为沈则鸣痛,他也痛。他们像两根互相依存的藤条,无所谓刀扎在哪儿,痛苦都要共享。
现在,另一根藤,似乎要再一次地舍弃他。
祁景琛睁开眼,近乎漠然地看着后视镜里的自己,这时有电话进来,他拿过手机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