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谈话

作品:《纵然三千青丝断

    “绯璃?”了空抱着翻晒好的书册经过时,便瞧见了坐在台阶前的绯璃,两腮鼓鼓的,显然十分气恼,嘴里还不停地嘀咕着什么,凑近一听,全是“骂”着小师叔的话,不过词汇量过于匮乏,翻来覆去不过臭,笨蛋和坏蛋几个词,不禁好笑,轻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绯璃只抬头草草看了他一眼,便又低下头去也不说话。
    这是也不打算理他了。
    “唉,”了空轻笑了下,想来许是和小师叔吵架了,又看了看手里的书册,虽然不重,但还是摇头转身决定先把书册放回去。
    许久。
    绯璃身旁坐下了一个人。
    身前递来了只手,一颗糖果躺在手心,偏头去看,了空侧头浅笑着看着她:“不若吃颗糖,想来会开心许多。”
    平时了见他们若是出了矛盾,有了小情绪,这样哄着便会好些。
    糖纸颜色好看,阳光下落在了空手心里泛着细碎的光芒,绯璃伸手捏了一颗。
    剥开糖纸,甜腻在口中化开,绯璃的面色柔和了一些。
    这般变化,了空瞧得分明,果然与了然了见他们一般好哄。
    了空收回手,淡淡道:“绯璃又和小师叔吵架了。”
    绯璃不置可否,只咬碎糖果的咔嚓声十分清脆。
    了空的好奇心并不重,只平日里的玩伴不过这几个,便不由自主地多上些心。
    所以听着绯璃发泄般大力地咀嚼糖果的声响,也并不追问,只安静地坐在一旁,过了一会儿,许是嘴里的糖果融了干净,绯璃开口问:“了空觉得优昙是怎样的人?”
    优昙法师?
    了空开口得不假思索:“让人心生儒慕。”
    绯璃听着却是一撇嘴,绯璃不大待见优昙法师已是明白事,了空见状,稍一思索,便猜到了绯璃与小师叔吵架的内容,是说了法师不好的话?了空猜着又摇了摇头,不过这般不会骂人,词汇也不会太过,但也会恼了小师叔,不过绯璃为何这般不喜欢法师?
    了空难得升了好奇,优昙法师那样的人,应该是不会有人讨厌才是。“绯璃为何讨厌法师?”
    负心人,懦夫,笨蛋。
    她能不讨厌他吗?
    绯璃不语,皱了皱鼻子,明亮的大眼睛定定地看着了空,一派理所当然。
    绯璃的眼睛很干净,清澈见底,一如了见他们。
    喜欢和讨厌分得明明白白。
    所以了空也能看出,那澄澈瞳中不易察觉的一丝纠结,“可我看得出来,绯璃并不十分讨厌法师。”
    绯璃立刻反驳,“你从哪里看出我不讨厌他了?”
    佯装听而不闻,“绯璃虽然不大敬重法师,却也不曾言辞粗鲁,而且绯璃似乎很关注法师,”不待绯璃反驳,了空继续道:“只要和我一起笑闹的绯璃突然安静了下来,定然是法师来了。”
    这反驳不了。
    绯璃瞪了空。
    还真是,孩子气。
    了空却是轻笑了下,“我不仅不觉得绯璃讨厌法师,相反,我觉得绯璃还很喜欢法师。”
    “怎么会,那个懦夫负心人!”绯璃的反应很剧烈,愤愤然地喊了句,瞪着了空,因着愤怒,胸腔剧烈起伏着。
    这是什么评价?
    法师如何成了懦夫,负心人?
    了空愕然了下,对着绯璃的怒目而视不闪不避:“我虽然不知道绯璃这般评价法师,可兴许是法师的不得已。”
    “我亲眼所见!”不得已?是他剃了度的,头发长在他头上还能让别人强压了他剃不成,分明是他自己放弃了!
    了空摇头,“眼见未必为实。更何况,你见着的你想的,未必他人也如此想。”
    绯璃皱眉。
    “绯璃,你当真了解法师吗?”
    了解优昙?
    绯璃被问得一愣,可对上了空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却也不服,反问,“了空,那你了解优昙?”
    “不甚了解。”
    “那你与我又有什么不同?”
    了空愕然垂眸,半晌轻笑了下:“是我障了。”
    他知道法师的俗家名讳是燕离,也模糊知晓“燕离”所代表的意义。他以为比旁人知道的多些,比旁人更能理解法师些,便有些自大了。
    这些不过是他以为。
    不过,即便不甚了解法师,可他,“只是,我相信法师罢了。”
    了空目光沉静,理所当然的坦然。
    绯璃看了他半晌,嗤笑了下,扭过头去,七妄这样,了空也这样,一个个都喜欢他,儒慕他,可就连当初的她自己也是。
    她当真恨优昙?
    她眼里的燕离世间无人能出其一二,即便挑剔如鲛人,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完美,可他辜负了她的幻想。
    燕离,不该是这般。
    即便,优昙慈悲如佛,即便,优昙让人心生儒慕。
    可那不是燕离。
    燕离是该和夭姐姐在一起的。
    就算是她固执己见,就算她强行把想法安在他人身上。
    他们都说优昙就是燕离,可绯璃想,若是燕离知道,他一定不愿成为优昙。
    突如其来的消沉。
    绯璃的悲伤传递给了了空,他看着低头抱着膝盖的绯璃,陷入沉默。
    静默了许久。
    “绯璃,其实我有一事想问你。”
    “什么?”有气无力地应声。
    “你心悦小师叔。”
    他的语气很平淡,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绯璃抬起头,他果然看出来了。
    “小师叔是要成佛的人。”了空淡淡道,“更何况,你是妖。”
    绯璃轻声道:“你知道的还真多呢。”
    这并不是问话,了空不需要回答,也许只是他心思细腻,又或者是他心机深沉,便比旁人多留心了些,毕竟绯璃与他们相处不是一两个月,而是几年。
    “我从未想过,第一个劝我的会是你。”绯璃看着石阶,嗮笑了下。
    “你以为会是法师?”
    绯璃不置可否。
    “法师不会劝你。”了空很肯定,法师必然是知道绯璃是妖的,却不曾阻止绯璃靠近七妄,还鼓励七妄接纳绯璃。
    令人匪夷所思,却又理所当然。
    了空猜不透法师的用意。
    至于绯璃心悦七妄师叔。
    “我也并非非要劝你远离七妄师叔。”
    绯璃颔首。
    “师叔少年老成,墨守陈规,可为你离经叛道的也不少。”了空轻声慢语:“若你能坚持,受得了他的犟脾气,软磨硬泡,得偿所愿也不是不可能。”
    “了空?”
    “怎么?”
    了空轻笑了下,少年的声音清越爽朗,笑声入耳泛起痒意。
    “很意外?”
    绯璃在这张一贯温和的脸上难得看出了几分狡黠。
    狡黠·了空却是起身,拍了拍长袍,离了阶梯,双手合十,笑着念了句:“阿弥陀佛。”
    法师不会拦你,住持不会拦你,我又何必劝你。
    至于七妄师叔,
    不过,一物降一物。
    以后,谁知道呢?
    自在,最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