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陆他山率先打招呼道。
    喻朝辞进入了全身“炸毛”的状态,倒不是生气,而是心里有种莫名的惊慌感。“也没有好久,三天前就见到过。”他佯装镇定地笑着回道,“看样子身体恢复得不错。”
    陆他山愣了一下,转而道:“承心的处理很及时。”
    这句话后,气氛一度陷入尴尬。喻朝辞沉默了片刻,决定先行离开。
    但是陆他山拦住了他。陆他山从西装内置袋中取出了一份邀请函递过去,道:“Mivanluu的发布会将在不日后举行,RE目前是除我个人之外,占股份额位列第三的股东。我已经将邀请函给了老佛爷,你有空也可以来看看。”
    喻朝辞把手藏到身后。
    陆他山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他的身侧,看到了他的手表达拒绝意味的样子。
    但实际上,喻朝辞将手藏到身后是不自觉的行为,他将手指往西装上蹭了蹭,只为蹭掉未干的水分,好让接邀请函时不将之弄湿。
    递送邀请函的手已经在空中僵持了许久,陆他山见对方久久不接受,笑意上不禁添了一抹失望,打算将之收回去。但是在即将收手的时候,喻朝辞把名片接过去了。
    “最近时间安排得很紧,去不去得成还是个问题。”接过邀请函的喻朝辞转身就走。他将邀请函捂在腹部,用指尖轻轻地摩挲着上面残存的温度。
    然而在他犹豫要不要去发布会的时候,他突然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娄珊珊。于是,刚才还犹犹豫豫的人再次变得理智,将精心包装的邀请函随意地捏成了对折的形状,在经过娄珊珊时只点头示意了一下,便走进了茶歇室。
    娄珊珊回头,对着喻朝辞的背影看了很久。
    她总觉得,当他们两人单独在一起时,空气中总会有一些暧昧的气息,但是这种气息在自己“介入”之时,就会立刻消失不见。
    三月初,在时尚圈内万众瞩目的时装周正式开始,Mivanluu的新品发布会被安排在最后一天的压轴场。
    任邦平身为邀请嘉宾,被陆他山安排在最佳观赏位。老人家平时是不出席这样的时装发布会的,但这次却破例参加了。在参加此次发布会之前,他还对本次时装周内所有的参展作品进行了浏览,然而却觉得并没有什么新意。
    他的香水作品总能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优雅感,因而他本人也对优雅二字有着极高的认知要求。这次时装周的作品,都与优雅挂钩,却有点过犹不及。
    Mivanluu的F/W新品发布会正式开始,在模特登台前 ,照例是宣告本次新品主题,烘托氛围的歌舞演出。
    陆他山落座于任邦平的左侧,借着幽暗的灯光看了一眼任邦平右侧的位置,嘴角自嘲的笑意略显苦涩。
    “叫了小朝一起来的,他说实验室里忙,走不开。”任邦平脸上洋溢着和蔼的笑意,“这小子在工作方面的脾性随我,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不来,属实可惜了。”
    “能理解,调香是一种创作,也需要灵感,我们总希望灵感涌现后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作品并将之展示出来。”陆他山道。
    表演过后,大开模特登场。
    这次的T台场景,运用了令人眼花缭乱的金属罗马柱、巨型鸟笼、悬空画框、明艳花丛等装饰,佐以缭绕的烟雾,看起来复古而神秘。
    按照任邦平的理解,T台装饰得太过华丽,反而会压住模特身上的设计,就像调香一样,辅助香料不能比主要香料还要惊艳,否则这香就会换了基本调。然而等第一个模特扶着金属扶梯缓缓而下时,他被惊艳到了。
    这模特显露在外的皮肤被涂上了很厚重银色哑光质地的粉底,泛着珠光质地的高光让整个妆容充满了金属感。这样的妆容极其夸张,用不好会使作品黯然失色,但在陆他山设计里,这种妆容反而成了衬托高级定制礼服闪耀于群星的必要。
    大摆裙莹亮的纱质面料就如满月之下的云朵,发散着柔和而缥缈的光。随着模特摇曳而下,这套银白色的晚礼服流露着以银色为基调的五色光,充满了社会上层人士的腐败气息与纸醉金迷。
    充满病态的金属感妆容,流光溢彩的大摆礼服,以及模特定点时所轻搭的巨型鸟笼,让人一下子联想到了被锁在拱顶金属鸟笼中的玫瑰花,只不过这玫瑰已经枯败,没了往日的鲜亮红艳,只留下似乎只要用手指一碰,就会碎裂掉的枯败感。
    礼服一如既往地优雅,但这优雅中增添了凋零枯败的美感。
    作品最能表达作者创作时的心境。
    喻朝辞站在幽暗的会场角落里,在看到这样散发着衰败美感的作品时,心里也隐隐地抽痛。
    他借助贵宾席上方幽暗的灯光寻找着陆他山的身影,此时陆他山正微微侧头听娄珊珊讲话。
    耳语过后,娄珊珊便起身离开了贵宾席。
    而陆他山则继续坐在总设的位置上,看似意气风发,实则失魂落魄。
    新品一件一件地展示,越到最后,作品越是致郁,越是华丽,犹如枯败的玫瑰只是被风一吹,就化为碎屑随风消逝在空气中。
    喻朝辞的心抽痛得厉害。他觉得再看下去,自己应该会忍不住走到陆他山身边将人抱住。
    于是他借助昏暗的光线离开了秀场,到了一个光亮,且绝不会看到陆他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