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回去的路上，白贞茜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那么好的穴不点，点个败穴，你没看那些风水师都差点笑出声来！要不是顾及你掅龙经传人的面子，估计你跟那吕伯雄就是一个下场了！”
    “我观察了一天董老爷，觉得他对风水师们点出穴的好坏不那么上心似的。”王仲庠说，“虞姑娘是不是为了这个才改的主意？”
    “不上心？有吗？”白贞茜有点奇怪。
    虞夏点了点头，“从一开始咱们在董府见到董老爷的时候，我便觉得有点奇怪，董老爷为何对穴的要求说那么含糊。”
    其余几人都经历过这一遭，深表同意。
    董家明明是要求穴，但提的要求也太少了，一点都不像是认真求穴的样子。
    真的不认真吗？
    那就更不可能了。
    董老爷是出了名的大孝子，更别说当今圣上对董老太爷的师生情宜了，董老爷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草率地选定穴位的。
    “那他为什么不肯明明白白把要求说具体点呢？”
    几人越想越不明白。
    “不是不肯，是不敢。”
    虞夏说。
    “为什么圣上登基之后董老太爷就告老还乡？为什么董家再无人入朝为官？为什么董家的二少爷和姑爷，都花名在外不思进取？”
    “急流勇退？”王仲庠迟疑道，“如果是那样的话......倒也不难理解，毕竟自古伴君如伴虎，圣心难料，要是董家气势过盛，很有可能遭皇帝猜疑。”
    “可是......圣上跟董老爷不亲如兄弟么？而且董府的规制，不像是要收敛锋芒的样子啊。”郭通还是难以理解。
    “圣上这两年脾气阴晴不定，而且也没再来过董府了。而董府是当初圣上下令让工部督造的，并且是按照皇家行宫的标准来的，其实一定程度上说，董府就是皇家行宫......”泠无风忽然说。
    这事道远堂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当初他也没多想，只觉得是圣上跟董家亲如一家，现在看来，董家风光的背后，却是万丈深渊。
    “还有一件事，董家说董老太爷原来选好的穴是被水淹了所以才需要另找一处，可是咱们跟王先生去过被淹的那些村庄，受灾最严重的地方水的深度都只在半人的高度，而大部分大户人家阴宅结穴，都是在山间的，位置比房子只高不低。”
    白贞茜不由惊呼出声，“所以原来那处穴位其实根本就没被淹！”
    “所以，董家撒谎了？”
    “也不算故意撒谎，只是找个理由换一处墓穴位置吧。”虞夏说，然后又看泠无风，“泠师兄，你知道董家原来选定的墓穴位置在哪儿吗？”
    泠无风微微皱眉，他还真是没注意过。
    “我可以让人查，最迟三日，总会有结果的。”
    三日，董家求穴的结果恐怕已经出来了。
    所以虞夏摇了摇头，“不必了，我猜，那处墓穴风水必定极好。”
    好到让董家寝食难安。
    泠无风依旧凝眉沉思，忽然猛地拍了下巴掌，“对！我记得董家的穴是圣上让段天师亲自点的！”
    这件事发生在十多年前，他年岁尚小，此事被其他人当成是董家的荣宠一并被归类于茶余饭后的新鲜谈资，他也就是那么凑巧听了一耳朵，后来也没有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如今想来，堂堂圣上最宠信的天师给你点穴，那得是多大的荣耀啊。
    可是寻常人消受得起吗？
    董家在民间算是不寻常，但对于皇家来说，却是寻常之极。
    不论那穴是不是富贵之极的风水宝地，董家也未必敢用。
    所以，他们可能恰恰需要一个不那么富贵的穴，来维持家族的安稳延续。
    那么，虞夏非要点那个平稳安乐又无富贵的穴，也说得通了。
    “这一切只是猜测，具体如何，等着看结果吧。”
    虞夏说。
    与此同时，董家。
    “爹，您真的想好了吗？”
    董二少爷现在桌案前，神情严肃，完全不见白日里的轻浮之态。
    董大少爷坐在一边，脸上是一贯的木讷忠厚之色，只是说出来的话却不是那么回事了。
    “蜻蜓点水跟灵蛇衔珠那两个穴肯定不行，可惜了那两位姑娘了，费尽心思点了那么好的穴。”
    董二少爷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有好穴在手，不怕城里的富户不会找上门，再说了，要可惜也只是那姓白的姑娘，那小黑丫头，精着呢。”
    董老爷点了点头，不由失笑，“不知道她是早就知道了咱们的打算还是临时看出来了，竟然换了那么个穴。”
    “不管什么时候看出来的，这不是正中咱们下怀吗？”董二少爷说。
    “是啊，这样正好。”董老爷点了点头，“不然那么多高人点的穴不选，偏偏选了那些普通人点的穴，说出去倒叫人疑心。”
    “是啊，要我说啊，咱们还非让那些劳什子玄师来凑这热闹干嘛，我看没他们，青牛山的那些风水先生，还有后面月亘山拿墨斗点穴的那个书生，都挺不错的嘛。”
    董老爷看了两个儿子一眼，“行了，现在正好有更合适的选择，咱们也不用担忧该怎么解释了，至于段天师点的那处穴，没什么问题吧？”
    董大少爷点了点头，“找人连续朝里面冲了不少水，土已经被泡软了，滑落了不少下来，看着就是被水灾冲垮的样子，应当不会叫人疑心。”
    “只是就这么白白毁了一处风水宝地，着实有些可惜。”董大少爷叹了口气。
    “这段天师给的富贵，真叫人不敢接啊。”董老爷苦笑着摇头，“还是毁了好啊......”
    “是啊，这些年住在这宅子里，我总觉得如芒在背，两年前又出了那事......”董大少爷说。
    董老爷立刻就变了脸色，“慎言！”
    董大少爷立刻住了口，面上露出愧色。
    “那咱们就这么定了？”董二少爷问。
    董老爷点了点头，“就这么定吧，世人都渴望富贵腾达，又有谁知道，安乐无忧是最难得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