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荣荣
作品:《不可思议之一年》 我是荣荣。
我自诩是鑫垚最好的朋友,因为我是鑫垚拿她最爱的干花香囊换来的朋友,他们几个谁都没有,唯有我有。我跟鑫垚的相识可以说是在出生的那一刻便认识了。我爷爷还活着的时候,总是跟我说起一个名叫鑫垚的孩子。那时我们在同一家医院诞生,我早产,比鑫垚在医院多呆了一个半月。在医院登记孩子姓名的时候,我爷爷掐指一算,说我命里缺木,就叫荣荣好了。我的名字起好之后,便看见鑫垚的爸妈倚在墙边绞尽脑汁地想着自己怀中孩子的名字,我爷爷说,他听见什么小花小草小燕子之类的都出来了,实在听不下去,就走到鑫垚爸妈的身边故技重施掐指一算,说命里缺金土,便叫鑫垚。我跟鑫垚在读初中之前还都在各自的村子里安营扎寨安安稳稳地过日子,读到初中的时候,我们被安排到了一个学校,从那时起,我们便开始了狼狈为奸的快乐生活。春日里我们一起到处跑着踏青,夏日里我们一起攒钱买泳装到小河里嘚瑟,秋日蔬果成熟的时候我们结伴到园子里偷偷地摘一些带回家尝鲜,还有冬日里我们两个最爱在大雪的天气里奔跑,追着风,追着雪,追到自己手脚冰凉。我欢喜地以为我们的日子就会这样单纯地一天天地过下去,但是,我们还是长大了,我们又认识了新的朋友,各自也开始有着不同的喜好和追求。我原本以为,鑫垚家境与我家无异,会跟我差不多,用差不多的东西,穿差不多的衣服,嫁差不多的人,但是,鑫垚终究是比我漂亮了很多,眼光也比我高了很多。可是,即便她会去追求一些高于现实的东西,但是,在我眼里,这都是人之常情,并不影响她的善良,也不影响我们之间的情谊。读高中之后的我们因为繁重的学业我们玩闹的心收敛了许多,埋头苦读之余只能偶尔选一个清闲的周末出去聚一聚。那一次鑫垚早早地约了我和何灿烂,说周末的时候要去城北公园。我想,那个周末,应该会是鑫垚一生中最难过的周末。当我和何灿烂高兴地到达鑫垚家里的时候,见到的是人着白衣,哭声一片。我和何灿烂怎么也没有料到鑫垚家里会出这样的事,我们两个静静地躲在角落里静观其变。没有人告诉我们鑫垚的爸爸为什么会一夜之间消失不见,也没有人告诉我们为什么鑫垚会直直地杵在那里不肯掉一滴眼泪。我和何灿烂吓坏了,不知所措的我们两个只能顺手抓起角落里的白布披在身上哭着坐在鑫垚的身边。后来何灿烂每每忆及此事,总是笑着说那时的自己真的很会随机应变,可我记得清楚的,那时的我,不过是见不得鑫垚被众人训斥地无语,想要过去替她哭一哭罢了。我们本以为鑫垚会堕落好一阵子,可她精神恢复得比我们想的要快,还超乎我们想象地考上了一所不错的二本大学,还开玩笑地说自己的学费生活费全部是用自己老爸的保险金交的让我们不用为她担心。我们有什么可担心的呢?我们又有什么是能够为她担心的呢?出了家门的我们,谁不是在自己学着慢慢长大呢?天各一方的我们终于变得联系越来越少,只是偶尔有什么必须要说的事情时,便会在各种聊天软件上互相通知一下。后来,鑫垚去做了外贸业务,何灿烂去当了医生,于淼去参加了乐团,赵人民也如愿做了为人民服务的中学教师,而我,嫁了人。我决定结婚的那天晚上我正在和鑫垚一起吃火锅。鑫垚有些吃惊,因为在此之前,她还并不知道于越的存在。我想着鑫垚要对我进行长篇大论地教育了,因为我跟于越也只是相识了不到30天,我们结婚的原因,也只是因为我想结婚,他想结婚和我家中那张姥姥的病危通知单,我也想在姥姥离开之前给她看一场圆满。可是,鑫垚什么都没说,她那么追求一板一眼的一个人,就那样平平静静地接受了我的闪婚。因为我的婚礼举办的十分急促,又是在大家并不熟悉的异地,所以鑫垚他们几个谁都没有来参加,我也没有时间遗憾,在婚后的第二天便跟着于越奔向他新被派遣的工作地点。我们还是平日里都说不上什么话的状态,好在现代科技发达,我们可以时常翻看彼此的朋友圈,彼此留言。鑫垚的朋友圈最是有趣,她偶尔文艺清新,偶尔调皮可爱,偶尔时尚炫酷,也偶尔消失不见。后来,听说大家都回到了自己的城市,只有我一个人跟于越在遥远的城市里打拼。我突然记起小时候我们在娱乐杂志上认真做过的命运预测,那上面解说唯有我一人会留在故乡还惹得他们几个好生羡慕了一番,如今想来,有些讽刺,可见命运之言,实在不能预测。后来我怀孕了,哪里也不方便去了,便乖乖地在家看着他们几个在朋友圈里打打闹闹。再后来,我生了豆瓣,爸爸妈妈说,你先回公公婆婆家呆几天吧;公公婆婆说,你先回爸爸妈妈家呆几天吧。算了,我还是先让鑫垚见一见这个跟她同月同日生的小豆瓣吧。我没有事先通知他们几个我要回老家的消息,我不喜欢看着他们几个拎着大大小小的礼物客客气气出现的样子,我只是在快要回家的前一刻,通知他们一起来吃一顿便饭。我的朋友们真的很不客气,那顿饭竟无一人缺席,也无一人带礼物过来,吃得我还是略微心疼了一下,但是,无论如何,我们总是相见的,可惜,他们几人全部还要赶回去上班,不能久留。我一个全职的家庭妇女终究是跟不上他们几个人的节奏了,就连他们周末休息的聚会,我也没能参加,实在是没什么意思。于是,在家呆了没几日的我便又匆匆离开了。离开的时候,我记得,鑫垚的身边是有个不错的男孩子的。我不能劝她像我一样将就将就便好,只对她说要好好珍惜。我还记得,于淼总是不太乐意与我玩笑,我想不明白,究竟是她长大了还是我无意中将她得罪的缘故。再回来的时候,我一个人,是爷爷病危。于我而言,最艰难的处境并不是爷爷不在之后的生活,是眼下的我该如何跟家里交代为什么回来的却只有我一个人。如果我说工作忙走不开,会有人反驳说工作重要还是人重要;如果我再说其他,也定会有人胡乱揣测我俩之间的感情。还是鑫垚好,她从不喜欢在别人家长里短的事上计较。鑫垚在见到爷爷的时候哭得很痛,在爷爷的葬礼上哭得很惨,亲戚们都在调侃说鑫垚才是爷爷的亲孙女,只有我知道,她应该是遇见心里的某个人了吧。果然,从此之后鑫垚变了很多,她之前闭口不提的去世了的爸爸总会在我们聊天的时候说出几次,最后竟然还约了我们一起扫墓,把于淼惊呆到不行。对于于淼,我始终都觉得对她有一丝亏欠。因为当年鑫垚不太与于淼亲近,我跟何灿烂两个人便决定对鑫垚爸爸去世的事情闭口不提,也没想到,竟一瞒便瞒了这么许久,于淼知道后有些小脾气,后来我跟于越买房子的时候,我动了些歪心思,我想着鑫垚他们几个总是会有些存款的,而且他们也没什么着急的用处,我便装着可怜借过来一些。鑫垚很是大方,将自己的所有存款悉数掏给了我,我实在承受不起于淼也会这样做,便撒谎只跟她要了两万,然后全部用它们买了利息较高的基金。当鑫垚说需要钱急用的时候,我慌了手脚,我东借西凑的好不容易凑足了鑫垚的份额,却再也找不到人补上于淼的两万块。于淼发现了我的破绽,我想着,我们多年的情分终究要因为我一次存心的算计消失殆尽了。我抱着必死的心对鑫垚和于淼交代了一切,我心甘情愿地接受她俩对我的审判。于淼生气地将自己手里的手机摔向我的时候,着实吓了我一跳,然而她说,让我拿着用吧。我知道,我在我们人之中并不是混得最好的那一个,眼下的我没有工作,整个家里的开支全部由于越一个人负责,她们一定是将这些都看在眼底却不忍心当面对我说。我收下了于淼的手机,因为我知道,无论哪一天她们其中的哪一个在面对人生大落的时候,我也会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我的誓言仿佛带着恶魔的预言一般,很快地,鑫垚倒大霉了。那一日,我坐在离开的火车上,于淼和何灿烂给我打电话,说鑫垚被一人渣盯上,说鑫垚家里被他闹得鸡犬不宁。我只恨列车不能回返,不能在鑫垚胆怯的时候为她挺身而出,我又在心底不停地怜悯,在我们不相见的那些年,鑫垚她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可是多想无益,我在这列车上回不去,鑫垚也回不去了。我只对她说,没有什么,往事只是用来回忆就好了。后来听说,经过此事的鑫垚没什么大碍,只是在人前比平日里更多了一份稳重和老练,话不是很多,也不再经常蹦蹦跳跳的走路,我来来回回许多次,也没能与她十分频繁的见面。在成长的道路上,我们终究会慢慢发现,与自己志同道合的那个人,与自己携手前行的那个人,只会是自己身边的那一个人。这个道理我懂,鑫垚也懂,我们之间从来不必多说什么,在经历了一番青春的动荡之后,我们又恢复了多年前安静相处的局面,我觉得这样挺好,因为我本来就只是一个平凡普通的人,相貌才情皆有人在我之上,我所要做的,便是用一颗宽容善良的心,去换取人生百态中的一个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