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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她日行一善》 历劫好啊,历劫让她又有了亲人,在芙荼离开她之后。
松龄院还在重建,流光暂住墨韵堂,那天稍晚,她一个人去了祠堂,在陈家人的牌位前站了许久。从最高处一个一个念下来,公婆,小叔,妯娌,儿子,侄子,孙子,念一个名字,忆一人音容笑貌。神魄躁动得厉害,一下一下撕扯着她的心脏,可是流光没有失控,默默体会着撕心的滋味。
以前觉得佟惠容愚昧,死人有什么好哭的,转世投胎重新做人去了,眼泪流了白流。现在有些明白,她不是在哭死亡,而是在哭离别,眼泪不是伤心,而是思念。
上香祭拜,流光长长叹了一口气,回身欲走,见一个身影立在祠堂门口,不知站了多久。
没有人的脚步声能逃过她的耳朵,除了圣君。流光沉默着看了他一会儿,道:“为什么封住了修为,抑制了威压?”
凤玄不答,她又道:“为什么你总在我情绪不稳的时候及时出现,你在盯着我?”
凤玄走近供台,也上了一炷香,负手望着最高处的那几个牌位,“都拜了,为何不拜陈枫?”
流光斜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我没拜?”
“从你念名字时,我就来了。”
流光虎着脸,从头到脚将他看了几遍:“你到底是圣君还是凌骞?”
凤玄只道:“赵赫东已经送去京畿府,若你想留在京城,我就先回渝城了。”
他实际已经回答了自己的身份,前太孙被犰离占用了大半年的身体不能留在九归山,流光请圣君帮忙将他送交皇帝处理,权当抓了个逃犯。即使凌骞的神智醒来也不知这事,他当然只能是圣君。
回渝城说得那么顺口,流光脸上浮起了难以形容的表情:“你没有回秘境,一直都在?那个跟我装模作样的家伙根本就不是凌骞,一直都是你!”
凤玄不置可否。
“怪不得,”流光喃喃,“怪不得我说凌骞的性子怎么变化这么大,先前喜欢我喜欢得不行,突然就嫌弃起我来了,原来是圣君啊,那就说得通了。”
凤玄以拳抵唇,低头吭了一声:“不要胡说。”
“您什么时候走呢?”
“去哪儿?”
“回秘境啊。”流光理所当然道,“您不会是想像我一样真身历劫吧?”
“有何不可?”
流光摇头:“当然不可,且不说真身历劫要受天雷之罚,您金仙的面子挂不住,就是......凌骞对我还有用,您杵在这儿,很多事我都不好办了。”
凤玄气笑了:“本君的转世是给你利用的?”
“不是利用!”流光否认,想起之前他迫不及待要成亲,显然是想让凌骞跳出她这个火坑,但火坑已挖了九世了,岂能说跳就跳。她现在好不容易对男女之情有了些突破性的感悟,不在凌骞身上继续感悟,难道另找一个男子?想想都觉得不舒服,毕竟那是和她相好了九世的神魄,她的神魄也只对他有感觉。
“圣君不是说过顺其自然顺应天命吗?凌骞既然喜欢我,您非要反其道而行之强悖他的心意,这可不是顺应天命了。”
凤玄轻哼:“你出现在此,本就不是顺应天命。”
“您怎么知道不是呢?”流光有理有据,“真仙历九世劫,金仙历十世劫,前九世我们都在一起,没理由让您第十世孤独终老啊。就这么巧,我这一世寿命巨长,总也不死,陆吾那个丑八怪又整天说我罪孽滔天,命债一身,回去必受惩罚,我一害怕就下凡攒功德来了,正好撞上圣君您的第十世,这不是天命是什么?”
是阴谋。
流光想到的,凤玄早就想到了,很多事情看似巧合,实际深思便能察觉到其中的蹊跷。寿命长不是巧,是有人刻意编纂;怕命债不是巧,是有人刻意吓她;撞上凌骞也不是巧,是有人刻意安排。
一切都是刻意的,为的就是让他们在第十世也能相遇。凤玄疑惑的是,人心难测,那背后之人如何能确定他们每一世都会两情相悦呢?
数遍九重天仙君,能算计流光的很多,能算计他的,一个都没有。风玄早已堪遍神魂内外,并无丝毫异常,明知陷入了阴谋,但难解背后人动机,也是很头疼了,大约只有等到历劫结束才能看出分晓。
凤玄隐隐觉得,阴谋是阴谋,却未必是坑他的阴谋。不管怎样,还是要坚持初心,第十世不能半途而废。
“没理由孤独终老?”他清淡地笑,“你就是理由啊。”
流光噎住,半晌道:“您走啊,让凌骞回来,他就不会孤独终老了。”
“你嫁给他?”
流光又噎住,吭哧吭哧:“我一神仙,嫁给凡人是不是不太好?以后他死了,我又要做寡妇,我都做了好几次寡妇了......我是说,至少全了他的心愿,让他有段终生难忘的情缘。就像芙荼和玉珑一样,不能在一起,但彼此都受困数万年之久,这样待神魄收回时,圣君您也有了情劫,我也能试试催生心魔,不是皆大欢喜吗?”
皆大欢喜,是你一个人欢喜吧?凤玄啼笑皆非地看着她:“你真身下凡,不存于世,如何给本君带来情劫?”
“怎么不存于世呢?我就是佟惠容啊,虽然年纪大了点,但一直没死啊。”
“二十二岁的男子和一百一十三岁的老妪?”
流光撇撇嘴角:“圣君是怕这情劫计入命盘时不好看吧?怕司命笑话您口味独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