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给莲妃让出休息的空间。
    梵嘉茵接过柳雅递来的帕子,给莲妃擦拭着脸颊,她的面额滚烫,辗转不安。
    只见莲妃忽然周身一颤,像被梦魇住了一般,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起来,发出了痛苦的呜咽,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千鲤池……皇上……不要杀皇上……”
    梵嘉茵听见莲妃启唇梦呓,心下一惊,好在太医们都跪在皇帝面前汇报情况,暂时没人注意到这边。
    她俯下身子细听,只听莲妃满脸痛苦,眼角流下泪来:“公主不要……卫将军……救救皇上吧。”
    原来莲妃失梦,竟梦见了原书的记忆吗?
    原书结局中,梵馨带了私兵入宫,意图逼宫,皇帝梵靖扬遣散后宫,安顿好容晓乔后,在卫临风的掩护下逃到了千鲤池,却还是被梵馨的私兵包围。
    卫将军孤军奋战,抵死护驾,最终还是眼睁睁地看着梵靖扬被抓走囚入地牢。
    莲妃忽然猛地睁开眼,大声喘着粗气,哑声唤道:“靖扬……”
    众人皆是一愣,皇帝自然也是听见了,只是莲妃为他生了他的第一个孩子,刚从鬼门关走过一遭,他哪里舍得怪罪,大步流星地走到床边。
    梵嘉茵知趣地让开位置。
    皇帝弯着眉眼笑了起来,一把握住了莲妃的手:“朕在这。”
    “靖扬……”莲妃眼泪断了线一般下坠,她不管不顾地爬起来,紧紧地抱住皇帝的脖颈,害怕地闭着眼睛,“你答应我,从此以后,不要把我一个人丢下。我是你的妻子,与你同生共死,有朝一日,若是你要死,我也没法独活!”
    言及君王生死,本是大不敬,皇帝非但没有怪罪,反倒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道:“别怕,朕不会把你丢下。”
    莲妃松开他,认真地看着他的双眼,眼里皆是痛苦与不舍。梦中那情境真实又清晰,就好像马上就要发生一样:“我说认真的,梵靖扬。不要去千鲤池,不要把我一个人丢下,不要什么都一个人扛着。今生今世,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好。”
    皇帝回望着她的双眼,不知不觉,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改变。
    梵嘉茵了然,大概这一世,从这一刻起,皇帝终于对莲妃动了真心了。
    众人读懂了此刻的空气,纷纷无声退下,替二人关上了门。
    柳雅看着梵嘉茵半身血污,把外袍给她穿上,问道:“小姐,咱们回去换身衣服吧?”
    “换衣服?”梵嘉茵深吸一口气,不自觉握紧了拳头,“还有一笔账,我还没算。”
    湖心亭。
    长公主梵馨怡然自得地坐在亭中,吃着盘中的黄豆糕饼,品着大荒国上贡的涩甜的青草茶,浮花站在一旁替她扇着扇子,惬意非凡。
    她细细品尝着糕饼的甜腻,慵懒地说道:“浮花,你说这鹅卵石上抹点油,怎么就能让人摔跤呢?”
    “那也不能这么说,长公主,”浮花笑了笑,额角沁出了汗,手下仍不停地扇着风,“刚才咱们不也是从那鹅卵石上走过来了,不也没事吗?”
    “说的也是,那看来这些破石头也会看人下菜碟啊?”
    梵馨笑意更深,细品茶水:“算她命大,让她母女都平安。也算她命好,千辛万苦生出个女儿,本宫便放她一条小命。”
    浮花不解地问:“公主,就算她生出个皇子,又能如何?还能当上太子不成?”
    梵馨斜睨她一眼:“你懂什么,防患于未然,要是真要算起来,皇姐算什么?皇上自己有儿子,那皇位怎么也不可能轮到本宫。”
    浮花见她眼神中带着几分狠意,立马噤声,乖乖地低下头,不再多嘴。
    梵馨微眯起眼睛,静思出神,朔王和平南王已与她结盟,正在紧锣密鼓地暗自练兵,朝中一些脑筋不转的愚忠武将,也跟卫临风带兵去了边境,大理寺少卿尉迟凌一党也基本拿下,放眼望去,朝中最后剩下的敌人,已经不多了。
    一个三代忠良卫武青,一个莲妃生父鸿胪寺少卿容毅,还有一个死脑筋宁王。
    在她眼中,宁王不过是一个胆小怕事的好色之徒,若不能为己用,做敌人也是不足畏惧,暂可不提。唯独剩下两个,都是硬骨头。
    卫武青是朝中老将,也是前朝忠臣,在内在外都有些威名和人脉,要想扫清,不是易事;而容毅女儿是莲妃,刚刚又诞下公主,定是忠诚的保皇党,拉拢的可能性为零。
    但若将这两个障碍扫清了,也就到她大业可图的日子了。
    正想着,身旁浮花忽然低头叫了她一声。
    梵馨回过神来,远远望去。
    只见梵嘉茵和柳雅正朝她走来。
    梵嘉茵一身天水碧色长裙,行走时裙摆轻飘荡起,出尘落仙,下身却染了大片暗红色血渍,在裙摆上洇成骇然的血花,犹如入魔的堕仙,气势逼人。
    即使她的面上蒙着面纱,也难以掩盖她满目的怒火,大步向湖心亭走来。
    梵馨不以为然地拍了拍手上的黄豆粉,撑着下巴望向梵嘉茵。
    梵嘉茵带着柳雅步入了湖心亭。
    “好大的胆子,见到长公主还不……”
    未等浮花说完,梵嘉茵就一步上前,一把将她推倒在地。
    梵嘉茵站在仍坐着的梵馨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长公主心情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