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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银缸照

    为了皇位,连这样的病都敢瞒下,连自己的妻子,亲妹妹也不肯告知,这样的男人,何尝有一点家国情怀。全都是为了私欲罢了。
    不值得。
    长在东北,嫁在燕京,最后的归宿,却是在庐州。
    燕京的几年岁月,尽在一艘官船之上,她从一朝储君的居所出来,所能带走的东西,甚至还没有当年她离开东北时多。
    那段时日唯一的好消息,是沛娘顺利的生下了一个女儿。可也正是因为这样,她们没有能好好的道别。
    她们的丈夫从前站在敌对的立场上,放了景玹一马,也不是出于善心。到后来,景玹连做他们的对手的资格都没有了,越是这样,越觉得没必要相见了。
    沛娘,瑜娘,还有贞静,她都希望她们能过的好。
    庐州的雪更少,常常一整个冬季过完,都没有一点下雪的迹象。她还是喜欢坐在窗边,一边哄着她的儿子凊哥儿,偶尔抬头望一望天,可是她总是失望。
    一低头,却也能看到窗外院中的一株红梅。是他为她种的,他知道她喜欢。
    他明明早就知道了,可东宫春和殿外是没有的。从前许莞南住的绮年殿外满是杏花,是她嫁进来之前,他许诺给她的。
    她并不是要跟许莞南比,只是也明明白白的看见了不值得。从许莞南的角度来看,在她做那些错事之前,她其实也很可怜。
    那个男人同时许给她正妃之位和满殿杏花,最重要的失去了,杏花的命运,也只是被疾风骤雨打落,再也没能娇艳起来的命运。
    幸好她对他的期待从来也不高。
    他不再是太子以后,把东宫中的嫔御也大多都遣散了。她是正妃,还有儿子,没法走,也不会走。
    她的心愿,也只剩下了看着凊哥儿好好长大这一个。她的丈夫夜夜都会来她屋中,像当年在东宫,许莞南被送到南苑里的时候。
    她推拒不过,只有很偶尔的时候,会和他睡在一间屋子里。也只是在一间屋子里而已。
    她已经看明白了,只有心头的白月光的光芒暗淡的时候,他才会来找自己,求一个夫妻情深。
    他和她忏悔,和她道歉,但是那又能有什么用呢。过去的岁月已经无法篡改,她给过他机会,她曾经敞开过心扉,是给自己一个机会。
    可换不来她真正想要的,她往后也不会想要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没机会了。
    也许真正适合她的生活,还是少女时独自一人住在小院里的时候。
    庐州没有什么雪,但她有了真心喜爱的孩子,她也不觉得自己差什么了。后来他又纳了许多姬妾,在他的父皇成为太上皇以后。
    从前在东宫遇见这样的事情,她虽然淡泊,到底还是会忍不住皱一皱眉头。可在庐州,她却只觉得松了一口气,正好,她也不想被打扰。
    再后来,冬日里庐州难得下了雪,他带着他新得的爱妾一起去湖上泛舟赏雪。那舟子技艺不精,害的他落到了湖里。
    冬日的湖水冰冷刺骨,这些年他不再是太子,沉溺于声色犬马,身体早已经虚空的不成样子。
    弥留之际她去看他,他喊着的名字,还是许莞南。即便她出手伤害他的孩子,即便她背叛了他,他心里最爱的那个,也还是她。
    心头的那一片白月光,或许会被浮云遮蔽而暗淡,却永远不会真正的消失。
    她并不觉得难过,她只是庆幸自己做了正确的选择。他没有改变他自己,她也不应当改变,开在北国的红梅,原本就应该是清高孤傲的。
    杏花会凋谢在春雨中,梅花却不会陨落在北风中。
    她的丈夫已死,是凊哥儿承袭了王位。在她以为她就要老死在庐州的时候,燕京忽而传来了新的旨意。
    她和凊哥儿一起,踏上了回她梦中的故园的路。凊哥儿被重新分封到了东北,往后冬日里她推开窗,又将是皑皑的一片雪地。
    他们到燕京去谢恩,这一次终于能够和沛娘,瑜娘,贞静,和她从前的朋友好好道别。她知道今上不会无缘无故下这样的旨意,她一直都明白她们对她的情谊。
    这片情谊,远比世间男女情爱更珍贵。
    陪着她在雪原上踏雪寻梅的是她的儿子,她到底还是过上了她想过的那种生活。与一室馨香比起来,折下花枝的人是谁,对她而言并不是那么重要。
    小红桃杏色不成,尚馀孤瘦雪霜姿。她的余生都会用来看红梅,看霜雪,更看绿叶与青枝。
    第386章 梦杳南天秋晚——闵淳心番外
    怎么会有人的一生,是什么都没有得到过的。
    明明墙角的银丝炭烧的正热,闵淳心却觉得有些冷,忍不住叹了口气。她拿出那张信纸,看了又看,手指轻轻摩挲过上面的字迹。
    写这封信给她的人,是她这一生唯一用过心的男子。而他一笔一划写下的书信,却告诉她,这世上唯一爱她的人已经逝世。
    他们甚至连一个坟茔都不肯给她,只将她用草席一裹,随意的丢了出去。然后还要来骗她,说她在府里过的很好,要她继续为她们办事。
    眼见着三皇子一党的人都要倒霉,她的嫡母要她去求求太子。
    求求太子,至少把这个爵位给保下来。
    闵淳心笑了笑,叫人打发了她出去。她在她殿中尚敢咒骂她,可一出了殿门,便什么都不敢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