栈门口，林萧站在原地看着她，她时不时回头望向他，他朝她微笑挥挥手，直至她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
    他脸上笑容散去，深吐一口气，然后一脸茫然朝街头另一边走去。
    那日流光支开苏薇告诉他，他体内的蛊虫因被滴血花钗所伤，已经中了青羽蛇之毒，尽管百草丹解了他的毒，然而蛊虫却可以让他再次毒发。
    莫问给他种下的蛊虫，看似是在控制他，可是十几年来，从未发作过，直至使用滴血花钗取血之后，上月的月圆之夜，蛊虫第一次发作，若不是他及时发现，找到游宋求助，便会被苏薇发现他的异常。
    以至于苏薇当夜以为他没有准备好，或者是身体有问题。
    今夜他打算寻一处偏僻的山林，等待蛊虫发作。
    此时体内的功法已经有消散的迹象，他感觉全身乏力，脚步虚浮，额头隐隐渗出薄汗。
    这时，一位挑着两担蔬菜的大爷路过，一个没留神撞到神情恍惚的林萧。
    林萧踉跄向后倒退几步，却被人一把扶住，他定神望去，竟是水婉儿。
    “哎哟，公子，不好意思，没有伤到你吧？”大爷忙道歉。
    水婉儿拉紧他的手，然后朝大爷莞尔一笑：“没事，大爷，你走吧。”
    林萧想拉开她的手，却被她牢牢抓住，他虚弱无力道：“水婉儿，你放开我。”
    水婉儿扶住他微颤的手臂，便朝前走，“公子，你今夜蛊虫发作，若没人伴在你身边，定会很危险。”
    林萧略显意外，她如何得知？细一想，她和流光关系交好，定是她告知。
    “我的事不用你管。”
    他想极力挣脱，整个人却像是被她推着走，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公子，虽然你已经离开了魔师宫，但婉儿一直把你当做好友，我决不能看你一人独自承受蛊虫发作，太危险了。”
    水婉儿一脸担忧看着他。
    林萧还想说什么，可全部的力气已经在支撑自己不倒下。
    水婉儿带他来到丝乐坊的雅阁，然后立即为他运功控制蛊虫。
    流光紧跟着步入雅阁，见水婉儿倔强的模样，不禁摇头：“婉儿，这是主公种下的蛊虫，岂是你可以控制的了，若真那么容易控制，林萧他自己便可以运功压制。”
    水婉儿望向他的背影，蹙眉道：“能让他晚一点蛊虫噬心也是好的，至少可以少受一点罪。”
    “那你可知你要耗费多少灵力，你所做的毫无意义，多发作一个时辰与他而言，有何区别，反倒是你，灵力因此大损。”
    “只要可以让他少受一个时辰的罪，哪怕耗费我所有灵力，我也心甘情愿。”
    水婉儿明亮的双眸蒙上一层水雾，声音显得无措又压抑。
    林萧紧闭的双眼，微微睁开，目光微移，却看不到身后的她。
    流光无奈深吐一口气，然后拂袖转身离开。
    林萧闭目缓缓道：“水婉儿，你不要再给我输入灵力了，它终究是要发作的。”
    “不，我不想公子受苦，婉儿只想尽自己所能，为公子抵挡它。”
    “我不值得你为我如此付出。”
    水婉儿喉咙一阵刺痛，似是在流淌着血，她几度哽咽，不知不觉，脸上挂满了泪水。
    “公子，苏薇就值得你为她如此付出吗？流光姐姐什么都告诉我了。”
    林萧神色黯然，微微侧脸。
    “流光姐姐已经告诉了你，你的蛊虫名为七绝，在它第一次发作时，便是敲醒你死亡钟的时候，每月月圆之夜，它发作一次，你便距离死亡更进一步，发作到第七次时，便无力回天。”
    林萧当时打算取蛊虫之血时，根本不知晓体内的蛊虫是什么，若是知晓，他定不会再去招惹苏薇，那日流光告知他一切后，他已经没有离开苏薇的勇气，这一刻，哪怕是死，他也想死在她身边。
    “姐姐说了，只要你重回魔师宫，主公定会为你解除体内的蛊虫，你为何要拒绝？”
    水婉儿明知原因，却还是不甘心的再问一次。
    林萧泛白的唇角微微弯起，眼底掠过难以割舍的悲凉，“水婉儿，日后不要再问我，如此愚蠢的问题。”
    水婉儿收回法术，上前拥住他的脖子，带着哭腔道：“不要，公子，婉儿不想你死。”
    林萧轻咳几声，然后无力倒入她怀里，眼神空洞，望向窗棂外投射进来的烛光，苦涩笑道：“若是离开魔师宫，便难逃一死，既然是无法改变的宿命，我又何必再做挣扎。”
    水婉儿轻摇头：“公子，这不是你的宿命，而是你的选择，只要你离开苏薇，重回魔师宫，你便可以活下去。”
    她抚摸着他冰冷的脸，沙哑道：“公子，求求你，不要为了她放弃活下去的机会。”
    林萧泛着泪光的双眸，似有零星点点，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他缓缓闭上眼，“如果不能伴在她身边，在魔师宫苟留残喘的活着，我宁愿要那刹那芳华，也不要与失去她痛苦相伴一生。”
    水婉儿将他拥的更紧，好似下一刻他便会死去，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油然而生。
    “公子，不要，求求你，好好活下去。”
    她哭得泣不成声，却丝毫不能打动他，因为他对谁都是铁石心肠，仅存的温柔全部都给了另一个人。
    “二狗，二狗——”
    林萧微微蹙眉，隐隐听到苏薇在叫他，他缓缓睁开眼，仔细聆听。
    “二狗，你在哪里？”
    他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也不是幻听，苏薇当真来了。
    他略显紧张的想要起身，却被水婉儿紧紧抱住。
    “她来了，我不能让她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
    他用尽全力拉开她的手，正想起身，却被她一把拉下。
    水婉儿双眸微凛，直视他道：“公子，你以为你逃得了吗？”
    林萧焦虑回头望向未合上的窗棂，“不行，蛊虫很快便要发作了，我决不能让她知晓。”
    听声音，她很快便会出现，水婉儿眼底闪过一丝寒光，拉紧林萧的手，“公子，你若是想她离开，便不要推开我。”
    林萧不解蹙眉看向她，下一刻，她双手揽着他的脖子，深深吻了上来。
    林萧微颤的手，抵在她的肩上，在试图推开她的同时，他已经感觉到苏薇定在窗棂外，他的心瞬间沉入冰窟，他知道，这一刻，他和她之间，彻底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