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
作品:《呈祥录》 (改)京郊校练营内,集训紧张又艰苦。
春日气候和爽,可将士们身上的军服却早已湿透。
陆琮缓步进入营中,除了门口的守卫外,无其他人察觉。
直到训练结束,吴奇胜放走手下的将士,回到自己营帐时,才发现有人坐在其中。
“陆三少。”看清营中端坐之人,吴奇胜想到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仍觉得腿中有些发软。他努力让自己硬朗的脸上扬起笑,“您什么时候过来的?”
陆琮回看他一眼,下巴微抬,示意他坐下。
吴奇胜战战兢兢坐在陆三少旁边,只觉屁股底下有针扎一般,实在是坐立难安。
记得陆三少初次来营中时,他见他瘦弱不堪,似难当大任的模样,颇不服气,出言行事都格外挑衅。他本想着陆三少病弱,平日里又是养尊处优的,哪里能统管京中的数万禁军。他甚至不准备和陆三少多说,直接找到皇上那里去。统管禁军的上位人,不说要武力超群,但起码不能是病怏怏的样子不是。
然而事实证明,绝不能以貌取人。
吴奇胜一想到当时的自己,就觉得羞愧不已。
想他入军多年,练就了一身的武力,不说能所向披靡,但却能在万军中取上将首级。正是因为有这样出色的本事,他才会被皇上委派到禁军营中,训练指挥营中将士。
这么多年,他带出了许多优秀的将士,但却始终无人能胜过他。在他潜意识里,能赢过自己的人近乎没有。所以当陆三少提出要和他切磋时,吴奇胜仰头大笑出声,仿如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
可究竟谁才是真正的笑话,他很快就知晓了答案。
接连三招,吴奇胜连陆琮的衣裳边角都未曾碰到,如果说第一下是偶然,那接连三招则是必然。
吴奇胜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拢,他看着眼前看似病弱的陆琮,展现出了认真之色。
陆琮仍是风轻云淡的模样,仿佛和吴奇胜过招无甚压力。
高手过招,谁认真谁便输了。
数次交手之后,吴奇胜脸色越发沉重,汗水从额头滑下,滴落在地上。他伸出的手有些颤抖,呼吸也沉重不少,然心里却极度兴奋。
尽管吴奇胜觉得羞愧,但他不得不承认眼前看似病弱的陆三少确实要比他强上许多。
势均力敌的对手,他已有许久不曾遇上,更别说是要强过他的人。
吴奇胜激动不已,只想着要和高手过招,没考虑过后果。
接下来的场面,按照恩铭的话来说,就是吴奇胜单方面被主子惨虐。
明明毫无胜算,却硬要往上冲。
陆琮本来没打算和吴奇胜动真格,可吴奇胜却太过认真,让陆琮不得不对他出手。
守在营帐外的将士,听到里面的动静,隐约觉得奇怪。
当营帐门帘被掀开时,有人从中缓步走出,润白色的衣角摆动,只见一位俊美白皙的男子从中走出。他嘴角挂着一丝浅笑,看似温和易相处,然、而与他对视上时,守营的将士心里却由不得产生一种惧怕感,周边的气压似都低了不少。将士们连忙将视线垂下,身子僵直立着,不敢与之对视。
等人走远,他们才微松一口气,放松了些。
只是,营帐内怎么没有动静?
“将军?”有将士试探着唤了一声,然而没有回声传来。
“将军不会出事了吧!”这话一出,有胆大的将士立马掀帘进入。
当他们进入其中时,只见平日里硬朗威武的将军俯身趴在榻上。
将士们走进来,他也没有丝毫反应。
“将军!”他们快步跑到将军身边,等看清将军此时此刻的模样时,一个个都忍不住惊诧出声。
青紫的痕迹在将军脸上显现,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将军双眼紧闭,似陷入昏迷之中。
看将军的模样,这是被人给打了?
将士们心里过于惊惧,却不敢声张出去,只能偷偷请来军医,为将军医治。
然知情的将士没有声张,可当吴奇胜顶着一脸青紫伤痕走出去时,又有谁会看不出他是被人给打了。
禁军营的大将军,武力至高的存在,居然被人给打了,且还伤得不轻。
将士们心里的害怕大过好奇,真想知道究竟是何人将将军打成如此模样的,那人又伤得如何。
然这个答案,能知道的人只会是少数。
自那以后,营中将士们明显感觉到将军增加了自己的训练强度,且训练时格外认真,而将军对自己认真的结果是,他们的训练强度也被增大不少……
人往往是被打过后才知道疼。吴奇胜正是如此。他如今看着陆三少,就能想到自己被单虐的惨状。
心里不是滋味,脸上表情也颇不自然。
对于吴奇胜的反应,陆琮一笑置之。他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清茶,道“我来了有一会儿了。将士们的训练情况不错,但是也不能有丝毫放松。你替我选十人出来,让他们明日跟着我进宫。”
“哎,好。”吴奇胜一口答应下来,没有一丝犹豫,也不管陆三少是领人进宫做什么。
反正三少是强者,他对强者的态度,是绝对的顺从。
正巧军营前段时间有办赛台,吴奇胜便把胜出的前十人领到陆三少前面,让他确认是否可以。
陆琮的视线从十人面前一一划过,他脸上神色未变,直接点头示意人可以。
“你们立刻去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今日便跟着陆三少离开。”吴奇胜下了命令,没有多解释。
将士们闻此,眼里有犹疑之色闪过。不过碍于陆三少还在,他们值得隐下了自己的心思。
只是在回到营帐之后,有人却忍不住将心里的疑惑道出,“将军该不会是派我们去保护陆三少吧?”
“不会吧!”尽管嘴里说不是,可心里却隐约担心。
他们每日艰苦训练,可不是为了跟着京中公子哥儿在街上四处晃荡的。
在战场上真枪真刀地拼搏,在前线勇敢冲锋,在暗处斗智斗勇,才是他们的归处。
“若真是如此,我宁愿死守在营中,也不想离开了。”
当吴奇胜走到将士们的营帐门口时,就听到有人如是说。
“这群臭小子,不知道以貌取人是要吃大亏的吗?”他低声骂道,然忘记他自己也是以貌取人之人。
“东西收拾好了没有?”吴奇胜走入营帐中,十人立马转头看向他,面色神色皆是迟疑之色。
“怎么?不想离开?”他扬声问道,脸上神色莫测,让十人看不出他的心思。
有将士双唇阖动,随后忍不住出声提议道“将军,三少若是需要人保护,派其他军营中的将士去就行了,为何要禁军营中的将士呢?更何况,还是我们这最强的十人。”
“这不是大材小用吗?”有将士接着低声嗫嚅道。
吴奇胜闻此,看着眼前自己培训出的优秀将士们,忍不住低声叹息道“你们啊,犯了和我一样的错误。看来,是我对你们的教导不够面。一个优秀的将领,只有强大的武力可不行,还需要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疑惑之色在十人脸上闪现,他们相互对视一眼,皆是不明白将军的意思。
“我脸上的伤还在吗?”吴奇胜指了指自己的脸,向十人问道。
“还留有青痕。”有隔得近的将士,仔细观察了将军的脸,如实回答。
“一个月的时间,我脸上的伤痕还没有好,可见出手之人实力极强。”见十人点头,吴奇胜话题一转,问“你们知道伤我之人是谁吗?”
“这……”他们还真不知道,不过将军在此时提起这事,该不会伤他之人和陆三少有关吧。
“将军,该不会是陆三少派人伤了你吧?”可无缘无故,陆三少为何要派人对付将军呢?
吴奇胜摇摇头,脸上挂着无奈的笑容,看着胡思乱想的将士们,他缓声说出了答案,“伤我之人就是三少。这些伤痕,是我和他切磋之时留下的。”
什么!!!十人瞪大了眼睛看着将军,伤了将军的强者是陆三少?那个看着似柔弱书生的公子哥儿?尽管听到将军亲口说出,十人仍是不大相信。他们不是不愿相信,而是不敢相信。
话已至此,吴奇胜也不再多说,“是走是留,你们自己抉择。若是有人不愿跟着三少离开,我便换其他人顶上。”
营中静了片刻,随后有人沉声回道“我愿意跟着三少走。”
“我愿意。”
“我也愿意。”
……
十人无一人退出,皆是愿意跟着陆三少离开。
见如此结果,吴奇胜才略感欣慰,并将实情告知了十人,“三少明日会带着你们入宫。等入了宫,你们可要谨慎行事。在宫里不比在营中,稍有差池都可能会小命不保。”
听到这里,十人眼神皆是一亮。
虽说这里是禁军营,可并不是每一位将士都能成为禁军,只要没离开军营,他们充其量就是备选者。所以禁军营中将士们的最终目标就是成为真正的侍卫亲军,守护京城,保护皇上。而在侍卫亲军中,能入宫中的必须是最强者。宫中的侍卫亲军,品阶可都是在五品之上。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将士,一跃成为五品的武官,任谁得到如此机遇,怕是都会笑出声来吧。
当十人再次出现在陆琮跟前时,情况便是大不相同了。
陆琮对此也没有多问,反正能留到最后的,只有真正的实力者。
将十人从军营中带走,陆琮这才回到陆府。
回府之时,天色已晚。陆府之内,灯火通亮。
陆琮铺平白纸,以笔点墨,脸上带着笑意,手腕快速动作,将心里之言皆数写下。
等他停笔之时,上面的墨迹早已干了。
将信通读一边,陆琮想着曦月读信时的神色,上扬的嘴角忍不住拉大,脸上的喜色尽显。
把信完好装进信封之中,在他正准备封口之时,门外响起通传声。
“进来。”他沉声道。
房门大开,一小厮模样的男子闪身进入。
陆琮打量来人片刻,认出他是自己派在陆诚身边的暗卫。
“陆诚有了什么动作?”他直接问道。
“今日下午,他暗中派人去了黎城。”来人如是说道,并将自己听到的经过仔细道出。
陆琮越听脸色便越发阴沉,“他可真是锲而不舍啊!”他居然还派人去黎城调查。
对于陆诚这种难缠的小人,陆琮本是不想理会的,可陆诚若是让曦月陷入危险之中,自己便不得不对付他了。
“你回去继续注意陆诚的一举一动,有任何与黎城有关的消息,都及时汇报于我。注意,一定要小心行事,不要被他有所察觉。”
“是。”小厮模样的男子随即悄然离开,继续混迹在陆府之中,在暗中仔细盯陆诚。
陆琮略微思索片刻,又另取了一张白纸,将陆诚派人去黎城之事告知与曦月,嘱咐她平日里谨慎小心,不要受到他人的蒙骗,遇到难事一定要派人通知自己,以免发生更糟糕的情况。
急信当晚从陆府递出,不过两日的时间,便送到了林曦月手上。
在收到陆琮来信之后,林曦月还没来得及读信,又接到了另外一封信笺。
林曦月将后来的信笺打开,发现里面装的是满园春的赏花宴请帖,而发来请帖的人居然是沈夫人。
沈夫人不是宴会都不喜参加之人吗?怎么会邀请自己去参加赏花宴呢?
林曦月忍不住皱起眉头,该不会她真是看上了自己,想让她做沈家的儿媳妇吧。
真不知沈夫人看上了自己哪点,她改了还不成吗?
心里无奈,抬手将请帖放在桌上,林曦月转身拿起陆琮寄来的信,紧绷的脸霎时松缓。
她捏捏信封,里面信纸倒是不少。
心里有甜意泛起,林曦月读着信,嘴角的弧度忍不住上扬,然当她翻到最后一页信纸,看到其中的内容时,脸色霎时垮下。
对陆家的情况,她不说了如指掌,但也是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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