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大神在人间
作品:《魍魉不敢言》 山体的最深处是什么模样。
自然还都是石头。
那些从这个世界诞生之初就累积凝实的岩石毫无缝隙,因为非自然的力量通开了一条圆融的通道,通道的尽头是一个因为转弯而被阻挡了视野泄漏出来一点微弱的亮光的地方。
在那个声音出现之后,不论是沉稳些的重隶还是活泼些的紫玉儿都连忙起身,极为恭敬的垂首肃立。重隶道了一声“是”,忽然这条通道就像是本来就存在在这个屋子的一个角落似的出现在了娇娘的眼前。
娇娘整肃容颜,刻意抹平衣服上的褶皱,仪态从容随着重隶走了进去,心中仍是有些惴惴。
这不是她和那些鬼魂争抢地盘的时候,大家都是半斤八两的刀尖舔血人,鱼死网破都是最坏的打算。现在她所面对的这个人,已经年长到消失在有记载的书中,和文字的成形更早一些,脾性更是一概不知,而她更是完全将自己置身于对方完全掌控的领域之中,这本身就是一场豪赌。
她追求更加强大的力量,必须在天平上加上自己的赌注。
她跟在重隶身后,见重隶转了一个弯,眼前便豁然开朗。
那几乎是另外一个天地。
一方极为宽广的池子,比湖泊更大,颜色并非是寻常湖水的蓝,而是墨一般的黑,上面漂浮着星星点点的星子,仔细去看才能看出来那是碎冰洒落其上,折射着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阳光。
一长发女子侧身坐在池边,露出一张森冷的眉目,目光冷漠落在娇娘身上,毫无情绪道:“好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
紫玉儿在娇娘身后偷着对重隶道:“我就说这人和先生像的很。”
重隶摇摇头,不赞成的看着她制止了她的声音。
娇娘与这女子并不相像,甚至这个女子的气质会令人全然忽略她的长相。但是她们的身上却有着同样一种说不明白的东西。
娇娘未曾料到这位记载在古书上的前辈竟然是个女子,然而成败不论男女,她只是微微诧异了一下,便欠身道:“晚辈谢氏,见过前辈。”
这女子摆了摆手,一道力量便拖着娇娘起身。
这道力量称不上柔和,但也不强硬,就像是娇娘面前的这个女子,对这个世界失去了所有的情绪,不仅仅是喜欢,也有厌恶,仅留下白水一般的淡漠。
娇娘也没想强求,仍然提起了全身的戒备,唯独垂着眼睛道:“晚辈冒然前来,请前辈见谅。”
这女子笑了一下,却极是敷衍:“我也有千百来年没见过外人了,都没有想到这人世间竟然还有人知道我的存在,还能寻得到我的踪迹。你特意前来必然是有所求,不知道你所求的究竟是什么?”
她既然开门见山,娇娘便也不多套。只是她并非是愿意在陌生人面前直言不讳自己隐伤的人,至此有些踌躇。
这女子一眼便瞧了出来,道:“重隶,玉儿,你们先出去。”
二人应声下去,这女子才道:“好了,你说吧,我也挺好奇的。”
说着挺好奇的,但是娇娘真是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她低声道:“晚辈修行鬼道,却有一心上人是凡人,因为身上阴气伤害到了他,所以想求一个法子。”
女子轻哼一声:“方才法子,重隶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你还在这里问什么呢?”
娇娘心中一沉,琢磨着这女子的行为方式,索性道:“前辈是在这人世间活了多久的人,岂不明白实力就是说话的权力这种道理呢?我有了想要保护的东西,自然想要尽我所能变强。您在人世间修炼已久,晚辈特来讨教。”
此时女子才轻轻颔首,那冰冷的眉目之间才带出来一点像是活物的怅然:“你说的是,我好久不曾见过活的这样明白的人了。”
娇娘内心一喜,却听女子继续道:“可是你修炼至今,也大约知道因果的意思吧?你我本无牵扯,我又凭什么现在要对你施以援手呢,我不曾亏欠过你。”
她就像是生来便如此强横于天地之间,不曾遭遇过敌手,语气是不容否认的肯定。
娇娘将第一站选在长白,自然是这个人是她心仪的第一选择,如今既然有了见面的机会,那里肯就此罢休。她又素性果敢,心中顿生一个胆大的念头,叫她自己都不敢再去想第二遍,咬了咬牙直接道:“世间万物自然有一个因果。有因才会有果,却未必一定要有因才会成就一场缘分。上天安排晚辈在这个时候找到了长白,竟然有幸也让晚辈得到了见到您的机会,那么是不是冥冥之中注定如此,给您一个机会去弥补那个自己?”
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娇娘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下一刻,她被一道霸道的力量向后贯在身后的石壁上,力量之大令她的痛呼哽咽在喉咙里最后从齿缝之间冲了出来!
“啊——”
她整个人都黯淡了些许,捂着胸口缓缓抬起头发,却见那女子连衣袖都不曾摆动一下。仿佛她只是抬头看了自己一眼,这一切就发生了。
这就是实力上的差距!
娇娘记得,在她梦见幽冥城时所看见的那个老臣和高高坐在王座上的地君和自己的差距,比这个还要更大一些。
女子用她那毫无波澜的声音道:“知道该说些什么不该说些什么了吗?”
娇娘从地上爬了起来,昂然面对着面前的女子,轻声道:“晚辈有一心上人,乍见倾心,久处深情,愿意尽平生之力维护他的所有,还请前辈成全。”
她这一句话,说的情深意重,都是肺腑之言,也是背水一战,若是不成不知道要将面前女子触怒成什么样子。
这个时候,娇娘才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原来是这么一个傻子。
空气静止了。
面前的女子侧首看着池子里面自己的模样,多少年来没有丝毫变化,岁月在指尖溜走,却早已没有了任何意义。
她道:“你留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