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人都看见了,”小贩继续老老实实的交代,“昨天早上我出门的时候,听到一阵非常大的尖叫声,就上楼去看了,这幢楼里很多人也听到了的,毕竟正好是上班时间,咱们又是旧小区,连个电梯都没有。”
    死者住在三楼,据说当时尸体歪在门边,到处鲜血淋漓一片狼藉。
    “四楼那小姑娘真可怜,据说今年还要参加中考,没想到碰见这事情,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成绩。”小贩很是同情的摇摇头。
    “你们是谁最早报的警?”
    “我看见好几个人打了电话呢,”小贩回答,“四楼那小姑娘快吓晕了,我就照顾她去了。”
    小姑娘大约是被吓狠了,现在还恍恍惚惚,也问不出来什么。
    这小区的房子结构挺奇怪,中间几个单元是正常的对门户,但是最两边的单元都只有一户。
    一个单元六层五户人家,最底下是临街的水果摊门面,二楼水果小贩自住,三楼是死者的屋子,四楼住着一个上中学的小姑娘,父母常年在外出差,五楼是一对永远在吵吵闹闹的夫妻,六楼被房主改成了出租屋,一套本来就不大的两居室隔出了七八个小单间,住了一堆年轻人。
    三楼的死者倒在门边,不少人都看见了,可是等警察赶过来的时候,尸体却不见了,只留下一滩污糟的血迹。
    小贩看着忠厚老实,小姑娘可怜兮兮还说不出话,那对夫妇一说话就吵架,吵得警察都难劝住。
    还有那一群租房的青年男女,抱怨起来倒是叽叽喳喳,但是一问情况,什么都不知道。
    “这地方哪还敢住人呀,”年轻的女白领嫌弃的皱眉,“还不知道尸体藏在哪个犄角旮旯呢,这犯人也好笑,都被人发现了,还藏什么尸体,不是等着警察抓嘛!”
    “那天的尸体?我见着了呀,不过我要赶去上班,没细看,迟到一次全勤都会没了,谁有那个时间八卦。”
    “你们警察的效率也太低了吧,”另一个带着金丝边眼镜的男青年质问,“又不是老鼠,一个那么大的人怎么就是找不着?”
    “那天我在公司值夜班,没碰上,真是可惜了,要不然可是一个大新闻,发到网上那都是钱啊!”
    死者的父母是一对六十来岁的老夫妇,白发苍苍,衣着体面,但是满脑子都是怎么弄到钱。
    “领导,我儿子平时单位很忙的,现在就这么死了,他公司是不是应该赔一点?原本好好一个大活人,如今搞得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小区物业是不是应该负责?还有他楼上楼下的邻居,你说这么大的事情,他们就一点没听见?是不是也应该对我们老两口表示一下?唉可惜了这套房子,这么好的地段,还不知道能不能卖出去……”
    至于儿子的工作,喜好,交友情况,对不起,一问三不知。
    看上去唯一正常点的,是死者的女友,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姑娘。
    “阿伟平时对我很好的,”她擦着眼泪说,“不过他最近失业了,所以心情不太好,也不愿意出门,我上次见他?三天前,对,三天前的晚上,我刚下班,送了点宵夜给他,但是没进屋就走了。”
    包括死者,好像每个人都只是寻寻常常的普通人,又好像每个人都藏着秘密。
    住在顶楼的青年男女们原来是个传销窝点的成员,楼下一出事,窝点的头儿害怕了,跑了,其他人也只能做鸟兽散。
    那对吵闹不休的夫妻,各自在外头都有新欢,却依然狼狈维持着表面上的婚姻关系。
    小姑娘被查出怀孕了,父不详。
    唯一看上去没有问题的,似乎只有住在二楼的小贩。
    不过,因为他一楼铺面里有个地下室,那里也是被搜查得最多的地方——虽然什么都没发现。
    尸体依然无影无踪,就像插上翅膀飞了一样。
    凶手究竟是谁?看上去谁都有嫌疑,就连死者,身上也同样充满了各种谜团。
    又是一段热热闹闹的荒诞戏,观众得知原来消失的阿伟有暴力倾向,他的女友不久前还被他打到住院。
    大家刚把怀疑的目光投到女友身上,小贩再一次上台,又是一段独角戏。
    “这橘子可真好闻,你闻闻,可香了,就像死神在上头萦绕不去,您真不想买几个?”台上的黎怀,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诡异的话语。
    他就像抚摸着爱人肌肤一样,捧着他的橘子。
    台下刚幸福一口吃掉小橘子的卫黛,忽然忍不住一阵反胃。
    就算知道是演的,也觉得怪恶心的。
    凶手是小贩?观众又猜。
    可是似乎,连导演都不在乎凶手究竟是谁。
    死亡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狂欢。
    消失的尸体,成了这场狂欢里最大的彩蛋。
    一度被封锁的犯罪现场,成了网红打卡的最好去处,原本做鸟兽散的小青年们又回来了,这一回,他们背着大包小包的仪器,试图趁着这一波热度,乘上直播的东风。
    比他们动作更快的是女友,她的柔弱和深情,让无数人含泪打赏,据说背后还有一整只团队,帮她找出最完美的哭泣角度。
    那对夫妻彻底撕破了脸,反而成功离婚了,老房子的价格因为这件事不跌反涨,轻松出手,然后这对永远互相咒骂的夫妻,终于难得关系和缓了一回——在拿到离婚证书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