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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延迟心动

    陈炽扁了扁嘴,提布袋的胳膊动了下。
    “我记得,今天是你的生日,爸爸来——”
    “畜生!”一道愤怒的女声打断他的自白。
    倪裳打了个寒噤,终于恢复知觉。她应声回头,看见奶奶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厨房出来了。
    老人的素色旗袍外还系着围裙,一张失了血色的脸苍白,正难以置信地瞪着门口的陈炽。
    “谁让你来的!”倪鸿幸怒声质问,嘴角愤然抽搐,声音都变了调,“你个畜牲,居然还有脸来?!”
    陈炽闪动的眸光在逐渐暗沉的天色中特别明显。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只默然望着倪鸿幸。
    “滚!快滚!”倪鸿幸嘶声大吼,“你给我——”
    她突然哽住话头,一手捂上胸口,神色痛苦地踉跄后退两步,勉强撑上身后的石桌。
    倪裳一惊:“奶奶!”
    她赶忙奔过去扶住老人:“奶奶,你怎么样??”
    倪鸿幸摇了摇头,一手摆摆示意自己没事。倪裳赶紧架上奶奶的胳膊,搀着老人进屋回到卧室。
    她把奶奶放在床上,自己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手忙脚乱地翻出一盒药。
    倪鸿幸就着水服下药,稍得缓解,深深吸了口气。
    她脸色依旧很难看,一手却焦急抬起来指向门口:“快,快去看着点那个畜生……”
    “让他走!让他滚!”老人忿忿道,悲愤的眼泪潸然而下,“他不配站在这儿——他就不配活着!”
    倪裳心惊。
    印象中,奶奶的情绪从没有这样失控过。
    她赶快道:“好,我赶他走!我现在就让他滚!”
    安抚好老人,倪裳带上卧室门往外走。
    行至堂屋门后,她停下步伐。
    望着院中那个鬼魅般的佝偻身影,她唇线收紧,指尖全部扎进手心里。
    直到现在,被强烈震撼的意识仿佛才真正回归。
    是他……
    真的是他回来了。
    她刚才根本没认出他来。
    明明才四十多岁的人,老的跟六十一样。
    只有直直盯着人看时,那双凹陷的眼睛,还有过分突兀的鼻梁能依稀辨出以前的痕迹。
    倪裳突然想起,小时候他们一家人出门时,总有人说她长得像爸爸。
    那个男人就会笑着回答说当然了,他的闺女,当然像他了……
    倪裳闭眼掐断思绪,缓慢呼出口气,迈步走出去。
    陈炽佝着背站在树下,眼睛定定盯着二楼的窗口看,若有所思。
    余光瞥见倪裳走过来,他面露局促,放在身侧的两只手动了动。
    倪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神色与语气都很冷淡。
    “你还不走么?”
    陈炽眼皮抖了下,很低声:“今天你过生日,我就想着……来看看你。”
    倪裳扬唇嗤声,讥诮又不屑。
    “我并不想看见你。”
    她说得过于直白,陈炽被震住,又有些无措,最后嘴角很轻地抽了下,像在自嘲。
    “以后,我们可能也没有机会再见了……”
    “那最好。”倪裳掷地有声。她抬手指向大门口,偏头不再看他。
    “我希望你这辈子,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陈炽看了她两秒,木然点了点头,又拿起脚边的灰色布袋。
    他一只手好像不太得劲,佝偻着后背拨弄袋子的模样,卑微又狼狈。
    灰扑扑的大布袋打开,里面装了一只打着蝴蝶结的蛋糕盒。
    陈炽两手捧着蛋糕递到倪裳面前,目光无声示意,带着恳求般的期待。
    倪裳没有伸手接。
    “我不要。”
    陈炽的胳膊依旧固执地举着。
    “你今年,二十三了吧?”他看着她,咧嘴笑起来,语气欣慰而感慨,“长大了啊,长得真好……”
    他眸光凝在倪裳面上,自言自语一般:“你长得,很像你妈妈……”
    倪裳目光一紧:“你闭嘴!”
    她瞪向陈炽,厉声:“你不许提我妈妈!”
    陈炽被她的反应惊到:“我,我是说——”
    倪裳脸上的表情愤怒起伏。她一把拿过陈炽手里的蛋糕,狠狠摔在地上。
    砰地一声,方形的蛋糕盒立时失了形状。白色的奶油飞溅出来,沾到女孩的旗袍下摆,和男人脏兮兮的鞋帮上。
    “你有什么资格提我妈妈!”倪裳尖声道,她抬起一只手指控他,“就是你杀了她!”
    陈炽脸色一白:“我没有!”
    他使劲摇头,大声重复道:“我没有!”
    “她就是被你害死的!”
    时隔十二年,倪裳终于有了和他对峙的机会和力量。
    情绪全部上涌,她喉咙不自觉发紧:“她那时候怀着孕,你,你还打她……你推她从楼梯上下来——”
    “我没有!”陈炽高声否认。
    他深陷的眼眶倏地红了:“小年,我真的没有!”
    “那天……那天我是真的有正事,说好了要去新的工厂里帮忙。可你妈妈她,她不信,说什么都不让我走。她是不小心踩了空,才从楼梯上摔下来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天晚上的事,他依然记得很清楚。
    眼看孩子没几个月就要出生了,想到家里以后会有两个孩子,他突然就有了紧迫感,托人找了一份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