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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沈小茹的办公室历程

    山风随着高度增加逐渐飘扬,坝顶一个人影都没看到。
    沈小茹停下歇口气,想:他们怎么还不到?
    虽然夏天天黑的晚,到六点钟也不过四个小时,好好的看看工程瞧瞧数据什么的,也要花费不少时间。除非他们又准备走走过场,沈小茹承认自己或者是对这些省里的人幻想太高了。
    她走了两步,正在胡思乱想,前面有清冷声音说:“你到了。”带着一点点疲惫和终于等到的适意。
    沈小茹抬头,看见宋河正从石凳上站起来,修长挺拔身影在黛色青山的背景里格外卓然,他随意的拍拍衣服上的灰,平静说:“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
    怎么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其他人都不见?沈小茹有些奇怪。
    而宋河虽然在说话,却并没有看她,眼眸深邃幽暗只是遥望大坝下远远的河谷。
    这是那天在花园里分手后第一次单独的面对面,山色空茫里只影相对,沈小茹隐隐觉得有什么让人不安的揣测直欲破茧而出。她吸口气压制下心里某些不适宜念头的信马由缰,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卑不亢平静自然,客气招呼说:“宋处长怎么先来了?”
    宋河回身瞧着她的眼,嘴角有些笑意,“你任何时候都能这么镇定,做的不错!”
    镇定?难道他在暗示自己见到他就跑?
    虽然隐隐有什么念头越来越强的在她耳边回旋,但沈小茹决定无视这句话,从另一个角度提问:“省纪委和工作组什么时候来?”
    宋河声音平静,神态悠然,“我已经给他们打了电话,他们要傍晚才到。”
    大坝上很空旷,沈小茹游目四顾,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不由得看他,宋河身形依旧挺拔卓然,他也在看着她,俊朗面目带着说不清的漠然。克制着心头那丝越来越恐慌的心跳,沈小茹竭力让自己样子看起来平平常常,毫无慌乱害怕之处,“傍晚才到今天不是就视察不成了么?”
    宋河漫不经心抬头看看天色,“他们明天再来也可以。”
    “那我们是不是先回去,等他们来了再说?”
    宋河扬眉,带着几分玩味瞧她:“知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开车撞你?”
    这话来的好突兀,沈小茹咬牙,笑说不知道,难道宋处长知道?
    “我不仅知道,我还知道纪委怎么拿到你私传文件的笔录,发言是谁授意提问刁难,最后……”宋河嘴角噙着些淡淡的笑意,“最后你站在这大坝顶上,一个人。”
    大坝顶上一个人?
    沈小茹想:不对,明明是我和你两个,怎么会只有我一个了呢?
    苍山绥远,阳光和阴影给宋河脸颊勾勒出极为好看的轮廓,山风袭来,虽然是在大太阳下,空气里带着水雾依旧是有点冷的,有种感觉叫豁然开朗,闪电般串起事件的大小顺序。她有些恍然的悟了--原来,所谓一个人的战争,只不过是一场骗局。
    一场让所有人都以为她众叛亲离无以为继,郁郁寡欢丧失求生意志的骗局。
    在这场骗局的最后,大坝顶上当然只有一个她,她不知如何滑下潭水,从此世界一片清静。
    水雾如丝,氤氲在肌肤汗毛上汇聚细如针尖的水滴,然后又在太阳照射下挥发的无影无踪。
    一种无可奈何终于要正视现实的宿命感,让沈小茹觉得很无力。
    他终于要下手了。
    没想到他们纠缠一场最后是这么个结局。
    不对,其实她早就想到的,只是一直选择视而不见罢了!
    一直都有人提醒,然后她自己也该明白,在她傻得说出‘宋河我要告你’‘我相信你会给我一个交代,你不要骗我’--这样自投罗网的话之后,她就该有被牺牲的自觉,做棋子的准备反噬难道还能继续留着?
    宋河对她下手才正常,不下手才不正常。罢罢罢!就算是对自己一直纵情任性的惩罚,凡事总要有个了断。
    那些心慌意乱渐渐平静,水声开始比以往更响亮的传上来,沈小茹笑笑说:“没想到天气这么好!”
    宋河注目她平静得甚至可以称为悠然的笑容,漆黑眉睫微皱,说,“撞你的是省里的人,不过她不会再派人过来了。”
    那是自然,谁会和一个死人过不去?
    沈小茹实在忍不住,还是问了句多余的话:“为什么是你?”亲自动手总归不好,像宋河这样的聪明人应该懂得怎么把自己双手打理得干干净净才对。
    “不是我也有别人,还不如我来做,更有意义。”宋河神情平静淡漠,眼神深邃幽暗,他在慢慢的仔细打量她,似乎在斟酌怎么分解才合适。
    对这个回答真不知是不是该庆幸一下子!沈小茹索性也瞧着他,她很想弄清楚他怎么动手,按道理来讲,推下水是最没有外力最自然的一种方式,不会留下疑点。只是,自己到时会不会挣扎呢?--这可说不清,毕竟生命可贵,人人只有一次。
    她乌溜溜的眼睛配合着略略偏头的姿势,很像山间一只竖起耳朵随时准备一惊而起的小鹿,宋河有些好笑的想:
    终究她还是怕了!对比要她以后十次倔犟八次挣扎,这个时候这种感觉很让人享受。他试着移动脚步过去,但又放弃,他怕自己会一下子做出什么来,直接把事态推到最底线,他还要再等等。
    沈小茹看见宋河脚下似乎在慢慢向自己这边移动,于是耐心等待他过来,但他只走了一步就停住,问:“你的伤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