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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青云台》 ……
“师父,您以后来陵川,一定要去东安城东杏花巷的茶铺子吃茶。您知道这间茶铺子是谁开的吗?叶绣儿。就是我去上溪,带我进山的绣儿姑娘。葛翁葛娃也在茶铺子里打杂,他们眼下已不是山匪了,我后来才知道,早在离开上溪以后,官人就托人帮他们上了户籍。对了,小夫人也在茶铺子里。小夫人不是喜欢唱曲儿么,绣儿就在茶铺子给小夫人搭一个戏台子,小夫人偶尔上去唱,更多的时候,是让自己的弟子来唱。她的几个弟子都是和她一样身世凄苦的孤儿,七八岁的年纪,被她捡回来,闲着没就在铺子里打杂,绣儿说反正铺子生意好,再来几个也养得起。
“我和小夫人回了上溪一趟,一起给孙县令和秦师爷扫了墓。墓前有没开败的桃花,小夫人说,大概是上溪乡人过来拜祭时放在这里的。小夫人说,不管孙县令在洗襟台一案中做过什么,他是一位很好的父母官,也是一个好人,总有人会记得他……”
……
“师父,前日陵川的齐大人邀官人去顺安阁看画,我们又去了诗画会,会上有一副画被卖出两千两。您猜这幅画是谁画的?是漱石。我这才知道,我们离开陵川这几年,画师‘漱石’和画师‘月章’都出了名,陵川士人对他二人的画趋之若鹜,因他们画风迥异,时不时有人争论谁的画作更好,殊不知月章和漱石本是兄妹,月章是尹二子尹弛,漱石则是尹四姑娘尹婉。
“……对了,师父,前日我在东安街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知道是不是看走眼,您这几年走的地方也多,不知是否也见过此人。也罢,信中不便多提,见面再说。师父,您什么时候来找小野呀……”
……
六封信看完,余下还剩一封,是谢容与写来的。
“舅父,一别两年,万望安好。今年晚夏入秋,我和小野会去洗襟台看看,洗襟台是毁是立争论未休,好在余波过去,民间怨声已平,听闻近年已得愈多人祭拜,舅父若得闲,不如同来柏杨山,小聚一番。小野十分思念您。容与敬上。”
岳鱼七看到这里,本来解开的行囊重新系上,他枕着竹笛歇了一夜,隔日天刚亮,拎着行囊又下了山。
大虎追出来:“岳叔,岳叔您又要走啊?”
他脸上有明显的失望,他才跟岳叔学了几招拳脚功夫呢。
岳鱼七看他一眼,笑了一声,“没有一口吃成的胖子。你岳叔几招功夫,够你受用一辈子,先练好再说罢!”
“岳叔,您去哪儿呀!”大虎忙不迭地追了几步。
岳鱼七头也不回,“赴约。”
第214章 尾声二
嘉宁八年的陵川,一场细雨过后,陵川暑气消退,天凉了下来。
初九那天的早上,柏杨山下的茶舍刚开张,迎面来了一位眉眼不凡的布衣剑客,掌柜的连忙上前招待,一边沏茶一边道:“客官吃点什么?”
剑客显然渴极了,就着茶猛吃了一碗,“不必,我等人。”
不一会儿,山脚一行好几人也朝茶舍边来了,当先一对年轻夫妻模样极其好看,女子明丽,男子清隽,一看就是江湖儿女。那青衣女子目力好,瞧见茶舍的剑客,快走几步,高声唤道:“师父!”
“师父什时候崇阳?”到了茶舍,青年唯吃下一碗茶,拿袖口揩了揩嘴,问道。
“刚到。”岳鱼七道,“你们呢?”
谢容与道:“我们三日前就到崇阳了,在城里住了两晚,今早天不亮往山上来的。”
只这么一会儿工夫,铺子又多了几位客人。
虽然没人提,但众人都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七月初九。咸和十七年,张遇初、谢桢等士人便是在这一日投的江,昭化十三年,洗襟台便是在这一日坍塌。
而今新的洗襟台已建成近三年,洗襟大案平息,虽然士人中对洗襟台是毁是立争论不休,已有愈来愈多人前来祭拜,尤其以七月初九这一日居多。
青唯与岳鱼七几人在茶舍里闲谈片刻,德荣唤来掌柜的,要给他结钱,“掌柜的,茶钱您算算,我结给你。”
掌柜的忙说不用,又道,“看几位的样子,今日是过来拜祭的吧?我茶舍有个规矩,七月初九日过来拜祭洗襟台的,一律不收茶钱。”
此话一出,青唯几人皆诧异。
谢容与问:“掌柜的,您茶舍开了多久了,怎么从前没见过您?”
“快三年啦。”掌柜的讪讪笑道,“从前敝人也是开茶铺子的,只是没开在这儿。”
他说着又道,“这会儿拜祭时辰还早,诸位要是得闲,不如去士子碑那边看看?”
“士子碑?”
掌柜的唤来小二,把茶壶递给他,嘱咐他招待客人,对青唯几人道:“敝人与诸位有缘,不如就由敝人带诸位过去。”
士子碑就在洗襟台旧址的后山,说是碑,实际上是一片衣冠冢。也不知是谁第一个来立的,后来人有样学样,在原先的碑旁,也为自己的亲人、故友竖了碑,渐渐成了碑林。
青唯在这片碑林,看到了二十余年前,沧浪江投江士子的冢地,也看到了九年前,丧生洗襟台下的士人与百姓。她一个一个看过去,找到了徐述白之墓,立碑人是其妻徐氏扶冬,找到了方留之墓,立碑人是其父蒋万谦,找了沈澜之墓,立碑人是其遗菀菀,她甚至找了数个她熟悉的工匠叔伯的墓,立碑人是友人薛长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