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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身患重症后我有了五具身体

    同事叮嘱一番, 院内教师聚餐聚会是每年惯例。正逢临近元旦,也算是“年底团建”。
    成年人的生活,因职业不同各有各的方式。
    牧云需要在日常工作中抽出与商业伙伴约见吃饭等时间, 进行人情上的往来。
    苏一杳在拍戏事业之余,也要为了自己的几项投资而奔波, 譬如开新店剪彩仪式等等。
    而顾如渠, 正处中年,原本在云市的生活节奏缓慢而闲适, 一朝来到京市, 要开始重新打拼事业, 相当于换了个新地图。他在工作之外,也常需要与同事进行人情往来互动,好在躯壳本身的性格亲和力就不错,很多时候不需要秦池特意操纵。
    ……
    翌日的“团建”吃饭,同事们带了自己的家属, 有的是老婆出差,家中小孩没人带,男同事就将孩子领在身边一块来吃饭;有的是女同事带了丈夫一块来……院内的教师员工留存率高, 近几年基本上没有涌入新鲜血液,这也就意味着,文学院院内大部分的教师们彼此间都非常熟悉。
    再草草一看,便能清楚知道,大家伙都彼此认识对方的家属们,聊天打招呼,亲切问好。
    顾如渠来的早,身边没带家属,有人问了几句,他也就坦诚回答。
    “顾如渠”年过四十,未曾婚育,单身一人。这些信息大部分人都知道,当然,在得知以上信息后,心中难免会升起疑惑:顾老师该不会是喜欢男人,所以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个伴?国内同性婚姻还没正式合法,再加上顾如渠年纪在这,按照几十年前的时代风气,若是真喜欢男性……还真有可能单身到现在。
    但只要和他相处过一阵子,就能知道顾如渠这人的性格如何。
    要说喜欢男人,那还是不太可能。
    他有点拘礼保守,对待不熟悉的人总是客客气气。不论是性别男女,他人靠近之时,总会避嫌让开,不太喜欢别人靠近自己。
    像是有“洁癖”,但又因为长相、姿态斯文,没有那么明显。
    他很少会和别人提起自己的家庭——也许对他来说,家庭是个已经足够遥远的词。在他的个人信息中,抚养他长大的祖父祖母早在几十年前过世,留下他一个人。他有朋友,但却没有一个纯粹意义上的“家庭”。
    家庭居多是靠着“血缘”连贯、连接起来的产物。
    父母、子女、夫妻……
    以上亲属关系可以构成一个家庭。这是大部分人下意识认定的社会规则。
    顾如渠没有。
    他既没有爱人,也没有子女,如果说人到中年这不算孤单,那么什么算是孤单?
    文学院团建,同事都带了自己的家属来吃饭聊天,也就只有两个外地户籍讲师和顾如渠没有带自己的家属来。
    于是有人问,顾如渠便回答。
    他的回答让人听了愣了一愣。
    “家属没法来。”顿了顿,他脸上没有被冒犯的神态,只是平常如一,“下次还有机会的话,会带来的。”
    问的人被顾如渠的坦诚回答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他觉得自己问得太过冒昧,不太平易近人,也有点咄咄。顾如渠没说自己的家属为什么“没法来”,他也不会这么没眼色地继续追问下去,再一思量前阵子关于顾如渠请假调课的消息,心中略微猜到一些。
    于是歉然颔首,顾如渠也莞尔接受。问者回到自己的位子上,饭局中途彼此三三两两开始聊天说话,谈着今年学校、学院等相关内容,亦或者是今年元旦假期要做些什么——
    “元旦准备带孩子去跟团旅游,我看好京市周边这个旅游村了,游乐设施什么都都还不错,山庄里饮食也好。”
    “看着不错,今年我是没办法去玩了,你家玩过以后,好的话我下次也去。”
    “行啊,跟团的话一家几口是最划算的,团价票我发一个给你看看……”
    交谈间,关于家庭,关于假期。
    顾如渠安静地听,时不时地与身边同事聊上几句话,直到饭局快结束了,有人想到什么般,问了他一句:“我记得你是不是在学校里有个侄女?”
    问的人年龄与顾如渠差不多,有家室,上个月刚从海外孔子学院调任回来,显然是不怎么了解校内八卦。
    顾如渠与秦池的关系,在校内教师中传播度中规中矩。这消息更多是在学生中传着,说文学院顾如渠顾老师和金融学院的秦池是叔侄关系。
    年轻人本就是微博、豆瓣、头条等互联网软件中占据绝大部分的使用者,大学生更是在知八卦上强于其他年龄段、职业的人。
    高校教师之间当然也会有八卦闲聊的时刻,只是八卦的内容往往与这类年轻人的不同。
    话虽如此。但大家也都知道前阵子顾如渠请假调课的事情,不单单是学生了解他为了什么调课,这群同事们亦都略知一二。
    就是眼前这位刚从国外回来,对国内八卦不甚了解的同事,完全不知道顾如渠的侄女是谁,兴许是听谁闲聊时八卦了一嘴,记下来,见他身边没有家属,才有此一问。
    问的那位,就看着顾如渠脸上的表情很微妙地沉寂下来。
    有点黯淡,但这黯淡稍纵而逝,他脸上舒展着一缕很轻很浅的含蓄:“孩子生病了,没法来。”
    那人一时间怔怔,觉得自己的问话实在有点太过了,再一看身边同事们的表情,感觉自己像是戳破了什么平静表面,将气球戳破般,呲溜一声,气都泄走,只剩个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