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慧兰对着傅晔修摇摇头，没有回答。她再看向不远处的小饭馆，心中百感交集。
    这些日子，陈慧兰记起了更多往事。和先生的日常通话中，也会彼此印证那些记忆。
    陈国栋家曾经是富足的，但一场车祸报销了他家所有财富。那起车祸曾经闹得很大，被媒体连续跟踪报导。
    车祸双方，一方是陈国栋父亲驾驶，车上有一位中年男性朋友。另外一方，是一位出租女司机，车上有一对刚大学毕业的年轻情侣。
    五人全部丧生。
    中年男性是家里的顶梁柱，唯一经济来源。妻子是家庭主妇，上有四位没有收入的老人，下有一对留学的双胞胎儿子。
    女司机丈夫有工作，私企小职工，工资微薄。他们同样需要赡养四位老人，育有一儿一女。女儿初中在读，儿子才满一岁。
    年轻的情侣都是独生子，家中父母、祖辈俱在。
    这场车祸摧毁了多个家庭。
    第一次报道中，舆论大多认为是女司机的责任。
    最终真相大白，是陈国栋父亲酒驾导致的车祸，他需要负全责。
    全国各地许多人都关心着这场车祸的报导，肇事者浮出水面，骂声一片。
    ——张京年家曾经都受到过波及。
    高额的赔偿金致使陈国栋家破产。他们变卖了全部家产，几乎一无所有。
    女儿出生半年后，陈国栋一家离开了张家。
    当初对外的说法，是陈国栋受到车祸事件的影响，心里留有阴影，无法再很好地开车。
    ——陈国栋学习不好，高考成绩不佳，高中毕业后没有继续求学，考了驾照，在张家当司机。
    陈慧兰也无从得知，这是真实原因，还是张家主动劝的陈国栋一家离开。
    不过，陈国栋的妻子能够和她同一家医院生产，倒是受的张家的恩惠。
    陈国栋妻子当年怀相不好，是张家帮忙介绍的妇产圣手保胎，安排在自家旗下的私立医院产检、生产，分文未取。
    ——
    陈慧兰的目光从小饭馆收回，重新投到傅晔修身上。
    疑惑，在她表示出无心交流的情况下，这位通晓人情世故的后辈，为何还不知情识趣地离开？
    傅晔修根据陈慧兰的视线，猜测，她到这里来，与陈小橙有关。事关陈小橙，傅晔修顾不得家教涵养，询问：“陈姨是来找人？”
    陈慧兰不理解傅晔修的行为，但也不在乎这件家事被傅晔修知晓。她再次摇头，“我还有事，失陪了。”
    陈慧兰带着人，朝着陈小橙家走去。
    傅晔修神情自若，跟着。
    陈慧兰的生活助理，忍不住出言驱逐：“太太现在没有心情闲聊，傅先生还是请离开吧。”
    傅晔修微微一笑：“我是去见朋友，只是目前恰好和你们同路。”
    生活助理怀疑：“傅先生怎么会有朋友住在这种地方？”
    傅晔修也摇摇头，没有回答。
    几步路，到了小饭馆。店门大开，店里无人。
    陈慧兰和身边的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傅晔修熟悉这样的场面，学着陈小橙曾经做的那般，朗声道：“老板在不在？我找陈小橙。”
    陈慧兰惊疑傅晔修也来找陈小橙。
    朱翠翠应声从厨房出来。她认得傅晔修。看到今天来了一群贵气逼人的人，朱翠翠更为怯懦。“她在二楼，我去喊她。”说罢，朱翠翠马上跑出后门。
    不一会儿，陈小橙一个人出现。
    她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两只大碗。一只空碗，一只碗底有菜。托盘里撒着一大堆米饭，还有零星的一些蔬菜。
    陈小橙穿的白色T恤上有大片油渍污迹。
    傅晔修担忧上前：“发生什么事了？”仔细打量，观察陈小橙是否受伤。
    陈小橙摇摇头，没有告诉他：奶奶发脾气，打翻了饭菜，整碗菜几乎都泼到了她身上。
    陈小橙对着陈慧兰友好地微笑。好奇问傅晔修：“你们怎么一起来了？有什么事找我？”
    她将托盘放到最近的餐桌上，用纸杯盛饮用水，端给陈慧兰。“家里只有水，见谅。”
    陈慧兰接过水，放到桌上，一把拉住将要离开的陈小橙。
    看着她手臂上似被烫伤的一片通红，陈慧兰眼泪立刻掉下来：“孩子，你受苦了。”
    陈小橙懵了。傅晔修也惊得呆住。
    生活助理快人快语解释：“小橙，你是我们太太的亲生女儿。你出生时，和人抱错了！”
    陈小橙瞪大双眼。既难以置信，又茫然无措。
    陈小橙幼年时，曾幻想过，自己不是陈国栋和朱翠翠的女儿。她没想过自己的亲生父母是何等样的人物，只要不是陈国栋和朱翠翠就可以。
    随着年岁增长，她知道，她的幻想只是逃避现实。
    接受了周阿姨的帮助后，上了大学以后，陈小橙再也没有这样不切实际的幻想。
    与其做梦换一对父母，不如努力提高自己，凭借自身的能力摆脱原生家庭，改善自己的生活，创造自己想要的未来。
    今天，有一位贵妇人来告诉她，她是她的亲生女儿？
    陈小橙看着陈慧兰，只觉得不真实。
    朱翠翠不想在二楼和婆婆单独相处，她实际跟在陈小橙后面一起下楼。躲在后门旮旯犄角处，偷偷注视这群贵人什么时候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