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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三人行必死无疑》 他们俩的关系是不好,但此关系不好非彼关系不好,换句话来表示就是,他对沃尔纳的信任甚至可以超过他对信仰的坚定,反过来也一样。
幼年的弗朗茨阅读过的童话不止一篇,烂熟于心的公主形象也不止一位,将爱戴红帽子的白雪公主拱手让给沃尔纳,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他当时非常干脆利落地滚去了慕尼黑眼不见心为净,并在德意志的南部土地上遇到了新的灰姑娘。灰姑娘很有个性,他们见过两三次面,性格挑不出什么缺点,可弗朗茨一直没跟她约过会。
《诗经》是他买的第一部中文书。
他学中文是兴趣使然,这兴趣源于白蓁蓁,源于她发呆的样子。
她是个很爱发呆的人,她发呆的样子不生动,却很真实。
记得最清楚的一幕要数汉堡的那顿晚餐,他们坐在二楼靠窗的包厢等菜上来,夜色笼罩住整座城市,月亮高高悬挂,木质房梁下挂着的一串灯笼亮起红艳艳的烛光。她身上穿的是红艳艳的裙子,手上拿着吃了一半的糖葫芦也是红艳艳的色泽,腮帮子一侧咀嚼着酸酸甜甜的山楂,机械般一动一动的。她听着喧闹人声从一楼飘到二楼,她身处最繁华的熙攘闹市,眼见灯火从眸中升起,周身笼罩住一层月光,脸上摆出的表情却冷漠地像是悬挂在墙角孤芳自赏的一副画作,传达给鉴赏者的每一寸感官体会都是疏离,游离于尘世之外的奇怪疏离。
如果当时他没有鉴赏到这份疏离的能力,那么白蓁蓁于他而言,就会是一个悄然隐匿在记忆角落里的模糊印象,他无暇理会她朝生暮死将经过的每条年轮;可他鉴赏到这份疏离了,那抹融不进深红的深红就变成了长夜里最闪耀的星星,成了黑白幕布上能捕捉到的唯一焦点,他看清了她每个温顺懒散的表情背后都藏着落寞。
她像一座伶仃单薄的孤岛。
童话里的白雪公主不住城堡,她住在漫无边际的森林。可她自幼生长在城堡里,又怎么融得进陌生的树林。
《诗经》沃尔纳也看过,他最喜欢的是《诗经?桃夭》那首诗,那里面有白蓁蓁的名字。一直以来,白蓁蓁呈现给沃尔纳看的样子,好像都是那三月花开满枝的桃华灼灼,是满载春光到来的桃蹊柳陌。
在弗朗茨心里,《诗经?汉广》所传达出来的意境,更符合他对她的认知。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楚;之子于归,言秣其马。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蒌;之子于归,言秣其驹。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南山乔木大又高,树下不可歇阴凉;汉江之上有游女,想去追求不可能。
汉江滔滔宽又广,想要渡过不可能;江水悠悠长又长,乘筏渡过不可能。
柴草丛丛错杂生,用刀割取那荆条;姑娘就要出嫁了,赶快喂饱她的马。
汉江滔滔宽又广,想要渡过不可能;江水悠悠长又长,乘筏渡过不可能。
柴草丛丛错杂生,用刀割取那蒌蒿;姑娘就要出嫁了,赶快喂饱小马驹。
汉江滔滔宽又广,想要渡过不可能;江水悠悠长又长,乘筏渡过不可能。
不可乘凉的参天乔木下,横跨着一条不可筏渡的岁月洪流,来不及喂饱的白马上,坐的是不愿意出嫁的她。
银字笙调,心字香烧。
如同笙上的银字准确无误地标明了笙的音调,焚烧心字所升起的袅袅香气,每一分都准确无误地停留在了点香人的心头。点香人亲手将香气纂刻成了另一方入木三分的心字,却对原本的那一炉香,那一炉燃尽生命,陈旧黯淡的心字灰烬无能为力了。
她早就不爱他们了,可他们不能再次离开她。
作者有话要说:
七夕特供,刀的愉快
第60章 啊,真爱
一块泡泡糖要五毛钱,你的口袋里只有一枚五毛钱的硬币,买了草莓味的就买不了葡萄味的了,草莓味和葡萄味,你总得挑一个——教导年幼的白蓁蓁分辨硬币单位的时候,母亲是这样告诉她的。
当时的白蓁蓁,也就五六岁的样子,既想要草莓味,也想要葡萄味——是的,她打小就这么不知好歹。
她想不通的问题不是五毛钱的硬币为什么只能买一块泡泡糖,而是五毛硬币的两面为什么一面是花一面是数字。
超市的姐姐收钱都是看数字的,如果她口袋里的硬币两面都是数字的话,只要用一枚五毛硬币就能买到两块泡泡糖了。
那时提出这个问题,母亲跟超市的姐姐都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以那种大人看小孩,又无奈又好笑的神情给她解释世界上没有两面都是数字的硬币,如果她造出两面都是数字的硬币带过来,草莓味和葡萄味的泡泡糖都买不到。
母亲和收银姐姐都没有同她解释为什么世上没有这样两面都是数字的硬币。
这样的小插曲在白蓁蓁的童年时代时常上演,父母从来不放在心上。父母都知道,小孩子的思维模式总是千奇百怪,问出的问题不一定都是需要解答的。反正大多数小孩在长大以后,自己就会把这些千奇百怪的问题抛之脑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