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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灵素入凡记

    灵素听湖儿说完道:“这位还真是博览群书的学问人呐。”又道,“这样趁便的先生,没给你们讲讲课?”
    湖儿笑道:“那回趁课歇给我们讲了许多事情,结果就来了两个老先生给引走了,澄之说他爹爹说了叫我们别跟着他们小舅学。”
    灵素道:“为什么?这学问大了还不好?”
    湖儿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只听澄之说了一回。”想想又道,“反正也不太好学。”
    灵素想想也是:“这得看了多少书记住了多少道理!确实不好学的。”
    湖儿却道:“那倒不是。我们跟爹爹学,知道了什么道理,就该行起来。可澄之的小舅舅所说的道理,常相互拧着,那学哪个合适?”
    灵素好奇,湖儿就给她举例子:“澄之的小舅舅老说‘色即是空’、‘万般皆虚’等话,可他上回因为自己的两件衣裳叫人给洗坏了很懊恼了一阵子,说那是在神庙里供过多少天的袍子,往后再难得了。这袍子算不算‘色’?算不算在‘万般’里头?怎么就这会儿不空,不虚无了呢……
    “澄之娘亲之前着了风寒,请了大夫看病吃药,有些反复。澄之的小舅舅就在那里说了许多医药的坏话,又说药方都是古方,不合今人之病,非得改方子才得有效果。澄之就叫他小舅舅改方子,可他小舅舅根本就不会看病,哪里会开方子改方子呢?他既都不会这些,又怎么知道古方不合今人之病?
    “太多了,反正没法儿学。我还是接着种我自己的树去好。”
    这“树”是湖儿自己琢磨出来的法子,他觉着世上的道理太多了,有的在浅层,只对一事一物有用,像树的叶子,有的深一些,就如树枝子树根。他得照着他爹学,认了道理就得真的做去,所以得挖些足够深的道理才成。
    灵素听了湖儿的话,也不置可否,只心里默默记了一笔。
    没两天,她又亲自见识了一回县舅爷的“高见”。
    之前祈福会一完,不求观观主弄了个挺盛大的仪式,就带着一众大神侍神侍们走了。
    灵素因看了燕先生的那个神护之法,晓得用力在心念上,就常得空来湖边试练。结果就叫她发现了还有一股逆力一直在试图冲击护阵,心知有古怪,便一处处摸过去细探。却叫她在湖边一处不显眼的神庙里寻着了一群围坐祈福的人。
    且那神庙里除了这些信众,还有几个不求观观主座下的大神侍。没两日,那不求观观主也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了此处神庙中。
    灵素打起了精神,晓得他们这回明里用力没能把护阵击溃,暗地里仍旧不肯善罢甘休。
    于是之后她便隔三差五要过去探查一番,顺便动用自己的心念功夫抵冲一下祈福会的逆力。
    这日她又去时,就在那里见着了那位县舅爷。
    观主同他们几个人在商讨接下来启发当地百姓神信的大事,大概旁人出去行动不便,倒是县舅爷无碍,是以这会儿就在听他说县里的情形。
    他一说完,几个大神侍便商量起来:“如今看来,这钱财倒是个很大的引头;再有就是横祸灾病,很能引发惧意,在这两样上下功夫,不怕他们不来拜神求安。”
    有一个道:“还得有个什么法子,能把人先给聚起来才好。再显几个神迹,才能引动人心。”
    有人就建议请些戏班子借个由头在湖边开戏,等人多的时候闹几个“天显神明”、“白虹贯日”之类的遮眼法,再往如今已经清理好的几个神庙里一引,事情应该就能成个七八分。
    结果县舅爷就说了:“这里能请到什么好的戏班子?连唱的戏都是老掉牙的本子,就算演上两天,哪里会有人跑这么远来瞧这么几处烂戏……”
    又有人道之前做遇仙会之时,好似许多人都叨念那个什么“仙食街”,不如就照着那个来,恐怕也能聚拢不少人气。
    县舅爷又冷笑:“嗤,这么大冷天跑这么老远来吃一口便宜食?这县里得有多少傻子才够一回‘人气’的。”
    连着说了几个,甚至连湖边有神龙宝藏的话都有人说了,县舅爷挨个都瞧不上,最后就有人道:“那你说说看有什么主意。”
    县舅爷撇嘴:“这种事情就不能这么简单的来。照我们那时候学的,凡事得有个规矩,按着规矩一步步做才成。先得知道这县里有多少人,这叫‘基数’;再得确认有多少人是能外出走动的,这叫‘用数’;再根据这些能出门、愿意出门的人的位置,定出来什么地方起场子合适,这叫‘定础’……”
    滔滔不绝说了得一炷香时候,起先问的那个人道:“你这一大通话,归根到底什么也没说啊!”
    还是观主打的圆场:“各人做事法子不同,相互借鉴才能成大事。”又闲话几句,只说再议,先叫散了。
    这里人一走,之前的那位知县大人,现在叫长乐先生了,开口叹道:“往后要说正事,就不能叫这草包在边上呆着。上几回还好,这回叫他做了几样事情,就立时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可说出来的话真跟放屁一样,也亏你能笑着听下去!”
    观主笑道:“我们要用他的身份,我心里知道这个,他别的如何又有什么要紧?这样人家的子弟,适合打交道的实在太少。要不就是家里管得严的,不愿沾惹我们这些事儿;要不就是太过精明厉害的,他要来,我们还不敢要呢;再有就是丁点事儿都要跟族里商议的,更没法弄了。这个真是少有的合适人了,你就将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