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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这么多年

    八个公务舱座位,和这两个人斜对着的第二排刚好都空着,见夏为了躲避他的目光,迅速坐进了靠窗内排,消失在他们视线的死角。
    见夏定了定心神,用右手招呼空姐低头,借着机上的噪声对她耳语:我要办升舱。
    顺便展示了自己的手腕,上面那个鼓包愈发明显。空姐又忙不迭道歉,见夏笑笑,声音压得更低:实在是疼,我坐这里缓一缓,你帮我办了可以吗?我补全额差价,不是要拿手腕吓唬你。
    小空姐羞赧一笑,轻声说,别别,您坐,机票给我,我去找乘务长。
    于是她便坐下了,仿佛自己从一开始便是公务舱的乘客。
    是他吗?未免太巧了,是看错了,一晃眼,太慌了而已。一定是看错了。
    和旁边那个漂亮女孩是一起的吗?是女朋友吗?
    他也从上海飞?他之前在上海?
    见夏自己也说不清她留在这里究竟是想做什么。
    仿佛老天故意捉弄一般,飞机遇到流量管控,迟迟不起飞。弄掉行李的小空姐回经济舱去做安全检查了,公务舱的乘务长例行与每位乘客打招呼通报航班的情况,给他们续水,拿毯子。
    见夏很努力想要听清乘务长对视线死角那个位置的男人说了什么,开篇肯定是某先生您好。会姓李吗,会是他吗?
    恍惚中乘务长已经走到了她面前,半蹲下说,陈小姐您好,刚才真的非常不好意思,我们已经联络过航司给您办理免费升舱,离起飞还有一段时间,您看您喝些什么,橙汁、矿泉水、咖啡
    乘务长见她神色不对,问道:您手还好吧?
    很疼,但很好,她感谢这只手,给她这一脸恓惶找了充足的借口。
    没事,真的没事。她摇摇头。
    您太体谅我们了,真是不好意思。
    陈见夏问自己,坐在这里做什么呢?是想着万一是他,能假装偶遇、讲几句客套话?还是起身拿行李时让他知道,她陈见夏也混得很好,他们都是公务舱的乘客?
    实在太可笑了。
    她的确伤了手,升舱是应该的,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慌什么,陈见夏你慌什么。
    Simon在新管培生入职时对Serena说起过,恭喜你轮岗到Jen的部门,她带出来的人,都非常镇定。
    Simon的用词总是很奇怪,或许因为不够熟练,反而有种直觉的准确,比如夸奖女歌手的声音有风尘气,比如说Jen的优点是镇定。Jen不党不群,和同事都淡淡的,Jen不在乎和一个男人有没有承诺与未来,也能面无表情听完神经紊乱的母亲长达十几分钟的脏话痛斥。
    但她不是Jen,无情无感地看着小女孩坐在靠窗位置上拍照片的Jen,轻描淡写地说我第一次坐飞机觉得山脉像铁罐曲奇的Jen。
    她只是陈见夏。
    李燃,你看下面那座山,像不像曲奇饼干?
    傻子,李燃懒洋洋地探身过去,忽然睁大了眼睛,还真有点像欸!
    那是从南京返程,他们第一次一起坐飞机。
    飞机终于进入平稳飞行,安全带指示灯灭掉了,陈见夏起身,小心扶着自己的左手,回到了经济舱。
    第六十三章
    凤尾
    飞机终于结束滑行,果然是要乘摆渡车。机场的栈桥位很紧张,大部分情况都是乘摆渡车。
    11月的省城,凛冬已至,隔着窗,能看见风的形状。
    陈见夏坐着没动,刻意等到经济舱最后几排的人都快走完,才背起包离开,走到公务舱的位置,她用右手打开行李架居然是空的。
    空姐连忙走过来,从第一排的空位将她的行李推了过来:已经帮您拿下来了,您怎么客舱服务的时候发现您没坐在这儿。
    见夏笑笑没说话。空姐没急着请她下飞机,因为第一辆摆渡车满员了,很多人都站在寒风中等第二辆。
    手没事吧?
    骨头没事,回家敷一下。箱子太沉了。
    刚我们开行李架的时候,还是乘客先生主动帮我们提下来的,怕我们再失手。
    见夏愣了愣:是是坐在这儿的那位吗?她指了指第一排最右靠窗的位置。
    您认识?空姐明显有些忍不住,知道不该,却还是双眼亮晶晶的八卦起来,那位先生刚才也问,坐在后排的客人去哪儿了。
    见夏怔愣时,又听见她说:他还问,您手没事吧。
    年近三十的陈见夏,蓦然脸红,像高一时被同桌余周周调侃后无力反驳的少女。
    走出机舱,陈见夏瑟缩着,辨别夜色下乘客们的背影,忽然一阵狂风暴起,她去北京出差时穿的薄款羽绒服像破烂不堪的渔网般,被真正的北风穿了个透。陈见夏惊醒。
    专门接公务舱乘客的土黄色中巴车早就已经开走了。而且,如果那人真的是李燃,李燃也真的想见她,为什么只是把行李箱搬下来,直接坐在位置上等她不就好了?
    如果北风有灵,这时恐怕正在笑她,否则无法解释她何必因为无人知晓的心念一动而如此羞耻难堪。
    等摆渡车的时候,见夏已经快冻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