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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环游记

    “我刚刚好像看见闪光灯亮了一下,你没注意吗?”
    年轻的女助理呆滞了一会儿,憨憨地又摇摇头,后知后觉地问了一声:“要去看看吗?”
    这人是指望不上了。夏晚木在心里叹了口气,加快步子一路小跑过去,拐角处安全出口的门关着,不像有人来过的样子。她推开门往楼道里上下望了望,没发现什么猫腻,随即又沉下心听了一会儿,空旷的楼梯间除了微弱的风声一无所有,而监控的摄像头挂在角落,黑洞洞的镜头下面电源指示灯单调地闪烁着。
    是累过头所以看岔眼了吗?她皱紧了眉,从安全出口退出来,缓缓走到了自己的房前,在开锁的那一刹还不死心地回头望了望——拐角处安安静静的,仿佛凝固在了画面里。
    “夏姐,好好休息,明天见呀。”
    小助理已经进了隔壁房间的门,只露出一个脑袋朝她打招呼,她点点头,眼看着那扇门恋恋不舍地关上,这才无奈地摇摇头也进了房。
    空调呼呼地吹着,房里的空气有些燥热,她脱下身上的大衣挂在门边的架子上,轻手轻脚地往里走。不出意外,长长的布艺沙发上躺着一个人,郁清歌裹在一身宽松的浴衣里,胸口盖着她今早随手丢在房里的剧本,看上去已经睡得很沉了。
    她靠过去,在沙发前蹲下来,默默欣赏了一会儿这人宁静的睡脸,伸手把那敞开的襟口往里拢了拢。睡着的人浑然不觉,鼻吸轻缓规律,惹得她忍不住想恶作剧一下。但时间已太晚,为了能夜夜出现在这里的连日奔波又使那张脸上添了几分憔悴,她看着有些心疼,便收了任性的心思,凑过去在那苍白的颊边轻轻印下一个吻。
    纤长的睫毛颤了颤,一双眸子缓缓睁开,睡美人在这个蜻蜓点水般的浅吻下醒了过来,愣愣地盯着她瞧。这可真是无心插柳,她红着脸赶忙退开,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故作坦荡地转移话题:
    “不是说了今天不要来吗,我拍夜场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
    郁清歌没有说话,好像还沉浸在残余的睡意中,一贯冷醒的眼里还带着些懵懂,她看着这一幕心头微痒,两只胳膊也蠢蠢欲动,直想把人紧紧搂在怀里。
    “……什么时候来的?”她别开头,强迫自己将视线定在一旁的虚空里,好像这样就能压住心里的那点躁动不安了。
    “没等多久。”郁清歌对她的问题避而不谈,嗓音因中断的睡眠而略显低哑,柔柔地响着,“今天累吗?”
    “还好。”
    拍连续剧什么的,在她不长的娱乐圈生涯中还是第一次,其间的辛苦和落差难与外人道,所幸每晚还能有一只闷葫芦抱在怀里,日子好像也就没那么难捱了。
    “饿不饿?给你做了宵夜,要吃点吗?”
    她这时才注意到茶几上那个小巧可爱的保温桶,条件反射般咽了咽口水,开口抱怨道:“不要!这几天……都胖了好几斤了。”她一边嘟囔着一边顺势摸上了早就想抓住的那双手,带着往自己小腹上揉了揉:“你看,都要长出来了。”
    “没有的。”那双唇微微弯了起来,郁清歌垂下头,声音闷闷的:“一点也不胖。”
    她敏锐地捕捉到某人试图藏起来的那丝笑意,心情忽然也跟着开朗起来,很主动地凑过去用鼻尖蹭着闷葫芦微凉的侧脸,假意恨恨道:“想笑就笑呗,还在这装模作样,坏死了。”
    然后耳边就真的响起了低低的笑声,暖暖的,像温热的泉水流进身体里。她心里开出了喜悦的花,忍不住把人捞进怀里,抱小孩似的托举着站了起来。一双手环上她的后颈,郁清歌低下头靠着她的鬓角,侧脸轻轻贴了上来,静静地不动了。
    她仰着脖子,被顶上的光线刺得难受,索性就闭上了眼,在那如黑瀑般垂落的发间细细嗅着,慢声感叹:“你真该长点肉了,比以前……轻了好多。”
    谈到任何与八年前的记忆相关的事时,她总是有些迟疑的。同样,郁清歌也会变得很沉默,大概是彼此的伤口还有些隐痛,在这方面就会有一点儿无言的默契。但于这份默契的回避中,她也在慢慢感受着时过境迁所带来的、不可避免的变化,比如两人间微妙的拘谨,以及相处中占据绝大部分时间的沉默。她们不再无话不谈,虽然这主要归咎于事业的侧重不同,以及缺席彼此人生长达三千日的事实,但怎么看那交流的频率也实在太低,低到已经不能用这两个理由来解释。还有一点令她无比在意的变化就是,郁清歌在她面前开始变得小心翼翼的,像已被驯化得服服帖帖的、忠实的宠物狗,甚至有时候还会偷偷观察她的眼色,表现得简直更类似一个罪人而并非爱人。
    耳边的呼吸停滞了一刹,郁清歌嗯了一声,而后迟疑地补充一句:“这几天,比以前好些了。”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搂紧了怀里的人,千言万语又咽回肚子里。一股迫切的想要占有的欲望升了起来,大概是因为只有在情热之际闷葫芦才会褪下面具,赤诚地在她面前展现满心的爱意与依恋。只有在那个时候,郁清歌平常带给她的那种类似赎罪的感觉才会彻底消失,被情侣间全身心交付的信任感所取代。她喜欢这人被她送上顶峰时看过来的眼神,那一眼有着滚烫的热度,藤蔓一样紧紧地攀缠过来,带着鲜活的占有欲,像女王一样无声宣告着她的归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