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一片的右眼被我粗鲁地用随身绷带缠了两圈止血,早已痛到麻木,这种麻木感顺着眼睛的伤口深入脑髓,以至于当我听到熟悉的男声时,用了很久才反应过来是谁来了。
    “桃酱……”
    耳边的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小心翼翼,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抬起了我血污灰尘遍布的狼狈的脸。
    白发大男孩轻柔地用拇指抚过我流下泪的眼角,想要解开我右眼的绷带,被我阻止了。
    “别看,”开口时,我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时多么地沙哑难听,“难看得很。”
    “好,”五条悟点头,将我从地上打横抱起,“我们回高专,找硝子。”
    “可是她……”
    我看向地上小女孩安静沉默的尸体。
    “没事,我带了山田先生来,他会负责处理后续的。”
    五条悟向来微微翘起的唇角变成了一道冷漠的直线,声音低沉:“今天的事,不会就这么算了。”
    突然出现的外勤任务,杳无音信的加急报告,和资料完全不符的信息,三.级咒灵和儿童人质……一切的确都透露出诡异的气息,可是,即使讨回公道又有什么用呢,一条幼小的生命,已经没了啊。
    我抬手揽住五条悟的脖颈,将脸疲惫地埋入他的颈窝里,深深呼吸着他身上令我安心的气息。
    此时的我,完全没有猜到,五条悟不仅雷厉风行地处理了这件事,他还会在之后,向我提出一件事。
    他竟然让我辞职。
    第二十七章 “你说什么?”
    宿舍楼的木质台阶前,我忍不住再次问了一遍。
    “桃酱,你辞职吧。”
    白发大男孩今天摘了墨镜,一双苍蓝色的眼睛静静看着我,重复道。
    “不是……为什么……突然要这么说。”
    确定没有听错后,相比诧异、困惑、甚至生气等等情绪,我更多感觉到的,是荒谬。
    明明前一刻,我们还在讨论上次三级咒灵的事情。
    经过一番拉扯,五条悟顺利查出了事情的原委,从罪魁祸首手里抠出了一大笔赔偿,在我的建议下,给小女孩的家属送了过去,作为她葬礼的资金和抚恤。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生草,高层权力者抬抬手指便能轻松夺去一条人命,只用付出金钱的代价,而这竟然已经是我们当前能力范围内所能得到的最好结果。
    因为这个结果,刚刚五条悟还在和我说,他同样非常不满意,以后有机会,一定要继续找对方的麻烦。而我一边听一边不停点头支持他的想法,说有机会也要上去踩两脚。
    所以,话题是怎么突然拐到根本不沾边的辞职上的?
    我是真的感觉荒谬。
    “没有为什么,这件事你一定要听我的。”
    迎着我的目光,五条悟撇开眼,声音里破天荒多了一丝丝微不可察的心虚:“辞职报告我已经帮你递上去了,高专这边空房间很多,不差你那一间,可以继续住,你的新工作我拜托了杰,他父母可以帮忙。”
    我:……
    要是换个场景,我可能还会夸他进步了,这次最起码知道自己做的事是需要感到心虚的。
    可心虚有什么用,他什么都做完了,才让我负责接收通知。
    “五条悟。”
    光影之间,我深深呼吸,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张令自己无数次感到心动的侧脸,匪夷所思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你的手下?家里的仆人?脆弱易碎的专属藏品……”
    说到这里,我发现自己的声音开始颤抖,但还是咬牙说出后面一句:“又或者,一只渺小无力的蝼蚁?”
    “别这么说自己,”五条悟回过头来,眉间微微皱起,难得的严肃,“桃酱就是桃酱,不是别的东西。”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不经过我的同意就‘帮’我辞掉工作?”
    我紧紧盯着那双蓝眼睛,在某个字眼上格外加重语气。
    “因为我觉得你不适合做这些,我不可能真的把你全天放在眼皮下,万一下次你伤到的不是眼睛……”
    “所以你还是觉得我像只蝼蚁,”我打断对方,语速不自觉加快,“即使我独自干掉了一只三级咒灵,依然弱爆了,一离开你的视线就会死,对不对?”
    我所有的努力,在你的面前通通不值一提,我那么弱,所以你可以不考虑我任何的意愿,替我决定一切。
    那次闹矛盾,有句话我始终没有问出口,事到如今,却依然无法说出来。
    五条悟,你说过不用在意弱者的看法,也说我和其他人不一样,可是,你真的,有在意我的看法吗?
    “对,你本来就弱爆了!”
    目光中,男孩雪色的睫毛突然剧烈地抖了一下,他像是脾气忍到了极致,终于爆发,抬高声音矢口道:“一只三级咒灵就能把你伤成那样,上面那群家伙现在盯上你了,难道你还要继续听他们的话?”
    “那你就擅自给我办理离职?就不能一起坐下来,想想别的办法吗!”
    心脏被刺了一下,最近一直积压的各种情绪瞬间涌上来,冲破了堤坝。于是,我也爆发了。
    “有个屁的办法!你以为老子没有想过?你就爱嘴上说些听起来很激励人心的话,除了好听,还有什么用?!”
    “是!我就会说漂亮话!不像你五条悟,实力又强,光做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