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也低垂下眼眸, 鸦羽似的长睫遮住了他眼中波动的思绪。
    他一时间也不知道, 如果刚刚她提出的请求是让自己留下来，那……
    他会答应么？心中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声音。
    沉默了片刻，他伸出手轻抚着杏子的柔顺黑发，湛蓝色的眼眸里泛起粼粼波光。
    杏子枕在中也的腿上, 她抬起眸, 目光一点一点地描绘着他的下颌，薄唇, 鼻梁, 最后陷入那一抹澄澈却带着悲伤的湛蓝之中。
    耳边出现了男子低沉沙哑的歌声，悠扬温柔, 且暗藏着缕缕缱绻情思。
    有这么一瞬间，杏子产生了一种错觉, 眼前的橘发男子就好似落入凡间染上人类情爱的神明，他正伏在自己的耳边将他的心动，他的无奈，他的抉择一一叙说在这首歌中。
    少女抬起手，轻轻地触碰着自己的神明, 在这片酝酿着湿意的蓝色中，她突然萌生出一股子无法抑制的冲动。
    她想亲亲他。
    如鼓点般急促的心跳声在淅淅沥沥的雨声里，反而变得不那么明显。
    少女右手撑着木质地板，直起身。黑色/猫眼里泛起潋滟水光，不舍、悲伤以及爱慕全部化为一个浅浅的吻，无声地落在他的侧脸上。
    她正在亵渎自己的神明。
    中也的哼唱蓦然一停，一个微凉柔软的触觉传入神经，大脑运转速度逐渐放慢，他怔在原地，目光落在身侧少女。
    她闭着双眼，纤长浓密的睫毛如蝶翼般地轻颤着，眼尾处漾起一抹淡淡的嫣红，印在苍白到几乎透明的肌肤上反而将她衬出几分脆弱。
    遍体鳞伤的心脏像是被注入一剂强心剂，它又开始不规律的悸动。
    雨幕如同天然的屏障将揍敌客大宅与这一隅无声地隔绝开，旖旎的气息在安静中得到生长。
    “中也，我真的喜欢你。”杏子慢吞吞地躺回原位，脸上难得没有笑容，但是看向中也的眼神坦诚直率，“不需要任何回应。”
    再次被表白，中也静默在原地，一种虚幻的不切实际的念头在心头澎湃而起。
    凉风吹起他不平静的心情，中也喉间一哽。酝酿了半晌后，他轻启薄唇，“你……愿意和我一起离开么？”
    说完，心脏便高高地悬起。
    低沉的声音伴随着嘈杂雨声传入耳中，杏子垂下眼眸，无名指处的制约之戒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弱银光。
    在察觉到她的意动后，缠绕在心脏上的冰冷锁链一圈一圈地缩紧，瞬间就将这颗跳动的心脏桎梏。
    一阵剧痛猛烈地袭向少女，仿佛是在警告她。
    杏子将喉间涌上来的闷哼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她强行保持着平静，深深地凝视着中也。
    “抱歉。”
    这次终于轮到自己听到这个词了，他感觉自己顿时从高空中坠落，酸涩开始肆虐。
    原来被拒绝就是这种感受么？中也心想，垂在一侧的手紧紧攥起。鲜血早已凝结，血痂张牙舞爪地攀爬在他的指骨。
    沉默弥漫在两人中间。
    杏子移开目光，不经意间扫到指间上的猩红念线，她蓦然弯起嘴角，发出一声轻笑，不一会就打破了这片沉默。
    随后，少女伸出小拇指勾住中也，黑色/猫眼里是星星点点的亮光，“中也回去之后不准忘记我，而且你还欠我一个摩天轮之约。”
    她顿了顿，随后装出一副神秘的模样，继续补充道：“我偷偷告诉你一件事，其实思念会让两个人跨越世界再次相遇。”
    “你就在那边好好等着我来找你吧。要是再次见面时，你却认不出我……”
    “不会的。”中也打断了她的话，直视着她的眼眸承诺道，“我不会认不出你。”
    得到自己想要的保证后，杏子满意地闭上眼，蹭了蹭自己熟悉的体温，便沉沉地睡去。
    ————
    临别的那一天，天空是干净的浅蓝色，万里无云，空气中还弥漫着些许水汽。
    杏子站在遗迹外，她摆动着小手，嘴角噙着笑容，“中也你和金两人去吧，我就不进去了。”
    说完后，肩膀便被揽住，她感觉自己被拥进一个冰块内。仰起头，杏子看着大哥面无表情的侧脸，她突然觉得大哥此刻的心情很好。
    中也直视着面前的少女，身体内蛰伏的凶兽突然苏醒，蠢蠢欲动地想要把她绑回自己的世界。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双手插进口袋中，陡然接触到两个冰冷的东西，大脑才恢复了些许冷静。
    “走了。”他冷声说道，随后，便转身进入了遗迹。
    目送着他们的离开，伊尔迷强硬地带着杏子走上飞艇，不给她任何可以反抗的机会。
    一回到枯枯戮山，杏子就被关进了地下监牢里。
    铁链拷住手脚，这个娇小少女被高高吊起。
    没有窗户，只有几根烛火幽幽地照亮着这间简陋阴森的监牢。铁灰色的石壁上是洗刷不去的黑色血垢，一旁的长桌上堆叠着各式各样的刑具，闪着冰冷光泽的电椅安静地呆在角落里。
    耳边隐隐荡着男人女人的哀嚎，空气不流通，血腥气笼罩着房间。杏子低垂着头，她已经习惯了。
    木门在“吱吖”一声后，就打开。
    伊尔迷安静地走了进来，他冷漠地盯着不远处恹恹的少女，心中开始制定起接下来的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