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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别却天涯归故里

    淮安知府惶恐低头:“回大人,已有……三十六日。”
    沈追蹙眉:“三十六日……还活着么?”
    淮安知府一惊,虽然众人都知道毅王凶多吉少,但也只有沈大人敢“直言不讳”。
    知府看了一眼身旁面色不太好的京官和断了一条胳膊的侍卫,战战兢兢道:“王爷乃真龙之子,必定——”
    “指挥使大人,”吊着胳膊的侍卫忽然开口,“王爷失踪并非单纯因为暴雪,而是因为遇到了伪装成山匪的刺客!请您务必尽快救援。”
    沈追视线转向他,又看向旁边那位京官,都觉得有几分眼熟,“你是?”
    知府连忙介绍:“这位王爷的侍卫梁超,这位是随王爷前来赈灾的户部侍郎刘大人,都是在事发后与王爷失散,前些日子才被营救回来。”
    沈追点了点头,看向刘侍郎:“他说的可是真的?”
    刘侍郎被困数日感染了风寒,此刻面色苍白,一开口先咳了两声:“咳咳……回大人,臣不善断案,不知所遇到底是山匪还是刺客,但我等与王爷确实是因为遭遇击杀而失散,并在暴雪中失去了联络。”
    梁超心急之下也顾不上对方的官职远高于自己,直言道:“刘大人,那些人若真是山匪,为何不抢我们押送的银两与物资,而是拼命追杀王爷?”
    “这……”
    刘侍郎其实心底也有数,正是因为心里有数,才不想蹚浑水。被选来赈灾就已经足够倒霉,再卷入这等纷争,他这官恐怕就做到头。
    于是支吾道:“梁侍卫所言有理咳咳……”
    “行了,”沈追打断他们,“若真是刺客,毅王殿下恐怕更是凶多吉少。”
    梁超垂在身侧的拳握紧,咬牙红了眼睛。若非他受了伤,怎么也要跟其他人一块去搜救殿下。
    沈追将他的表情收入眼底,看向淮安知府:“诚王殿下呢?”
    “殿下亲自进山,搜救毅王殿下去了。”
    “胡闹!”沈追脸色骤变,“山中凶险,诚王殿下既不熟悉地形又无经验,如何能让他进山?”
    雪下得这么大,万一没找到毅王,再把诚王搭进去,那还得了?!
    “这……诚王殿下与毅王殿下手足情深,下官实在……实在劝不动他。”
    淮安知府如何不明白,若是两个王爷折在他治下的淮安,他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越想越是冷汗直冒,他找补道:“殿下将随行的两百多名禁军全数带去,还有巡抚大人招募的一群镖师做向导,应当……应当一切顺利。”
    沈追蹙眉:“镖师?”
    “是……”
    淮安知府瞟了一眼沈追身后黑压压的军队,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原先节度使大人……无御令不敢动兵,巡抚大人无奈之下就招募了民间武士。那群镖师各个武功高强,常年走南闯北,对这一带地形相当熟悉,刘侍郎等人就是他们所救。”
    武功高强的镖师?
    沈追沉思片刻,对知府道:“派个几个识路的过来,随本官进山。”
    “是!”
    ……
    雪还在下,山中不少树木被积雪压断,被山风摧折。
    山腰一处内凹的崖壁下,一队人马挤在这避风处生火取暖,搭了几个临时帐篷。
    一位身穿禁军铁甲的侍卫拎起火堆上的铜壶倒了一碗热水,递给火堆旁边披着狐裘的男子:“诚王殿下。”
    诚王将至而立,长相周正,身形壮实,但神情不如前头几位兄长严肃,瞧着更为亲和。
    他将热水接在手中取暖,问:“我们进山几日了?”
    “回殿下,已有七日。”
    诚王看了一眼外头的风雪:“九弟被困三十六日了。”
    侍卫不敢接这话,转而道:“殿下,按约定,咱们该返程了。”他们一趟能带的粮草有限,七日返程最为合适。
    诚王沉默片刻,道:“再等等,柏舟和羡余带人去查探消息,说不定会有九弟的线索。”
    侍卫低头应“是”。
    起初他们都不看好姜羡余所带的这群民间武夫,听说巡抚大人找他们来搜救毅王殿下,带队的还是一位十七岁的少年,一方面觉得可笑,另一方面又觉面上无光,朝廷何时“落魄”到了这种地步,需要他们出面。
    谁知对方却成功营救了刘侍郎一行人,带回了一大批赈灾银两和物资。
    但即便如此,诚王和一些禁军还是觉得他们不过是碰巧走运,歪打正着。只是想着人多力量大,诚王没有阻止他们“跟着”自己进山。
    没想到进山后却被狠狠上了一课。
    他们这些自命比江南人更熟悉雪天的京城人,完全不如对方懂得如何在雪地中防寒保暖、识别方向、寻找合适的避风处,没过两天就被风雪折磨得冻伤耳朵或手脚,诚王也差点感染风寒。
    这时才意识到,他们这些久居皇城之人,压根比不上人家身经百战、见多识广。
    而姜柏舟与姜羡余兄弟俩,待他恭敬有余却绝不谄媚讨好,意见相左时还会同他据理力争。
    诚王并不觉得冒犯,反而欣赏他们的真性情,佩服他们的能力,连称呼都变得亲近许多。
    这回因他有些感染风寒的征兆,姜柏舟和姜羡余劝他先行返回,诚王觉得自己还撑得住,想尽快搜救毅王,姜羡余便提议留他在这里修整,自己和姜柏舟带人去前方查探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