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名字叫欢欢，在孤儿院里住了十几年。我第一次见到欢欢的时候，他还没有生病，是整个孤儿院最活泼的孩子。”覃亦临停顿几秒，补充说，“我是最不活泼的那个。”
    ——孤儿院里，身体健全且长得好看的孩子，很容易找到领养家庭，除了覃亦临。
    从小到大，覃亦临对‘被领养’这件事毫无兴趣，甚至有些抗拒。
    他呆在孤儿院十八年，曾经被无数个领养家庭相中，但最终都没有被领养成功。
    原因非常简单，因为覃亦临性格太淡，他眼中没有对家庭的渴望。通常办理领养手续之前，领养人会跟被领养的孩子相处一段时间，增进彼此之间的感情。
    然而，他们跟覃亦临相处，第一天是怎样，最后一天还是怎样。
    俗称：养不熟。
    覃亦临屡屡被领养失败，内心毫无波澜。后来年纪渐渐长大，还会主动告诉选中自己的领养父母，不要挑战地狱难度，换个入门级的吧。
    但欢欢不同，他不喜欢孤儿院的环境，不愿意跟孤儿一起生活，争夺食物，心里非常渴望拥有自己的家。
    来到幼儿园没几天，他被领养家庭看中，接到家里培养感情。那个家庭非常有钱，欢欢努力表现，想成为他们的孩子。可夫妇两个经过讨论，最终选择另一位女孩，把欢欢又送回来。
    欢欢深受打击，没多久，他又被另一个家庭看重。那对夫妇诚心想让他当自己的孩子，欢欢却嫌弃家庭条件不如上一家，摆脸色不愿意去。
    最终，第二对夫妇也选择别的孩子。
    欢欢不以为然，他觉得自己可爱活泼，肯定能找到有钱的父母。可是没多久，一场大病差点要了他半条命。院长筹钱把他救回来，可欢欢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声音也毁了。
    从那之后，他就生活在怨恨中。怨恨没有领养自己的父母，怨恨代替自己被领养的孩子，怨恨院长没有送他去最好的医院用最好的药。
    小道听完整个故事，掐指一算，“他命该如此，因果报应，怪不得别人。”
    “因果报应？”覃亦临看着他现在的模样，想到小时候那个活泼机灵的欢欢，不禁有些唏嘘。
    院长没听到他们说什么，兀自叹息，“唉，他今年十八岁。等到过完生日，就不能呆在孤儿院了。”
    覃亦临皱了下眉，“那他要去哪里？”
    老院长：“社会福利机构吧，现在政策好，总会给他一口饭吃。只是在那边，应该没有人照顾。”
    “……”覃亦临说不出话。
    人鱼宝宝突然扯了下衣角，让覃亦临把手伸过来，在他手心写下几个字。
    ‘我可以治好他’
    人鱼宝宝拥有治愈的能力，想治好一个人类，轻而易举。
    覃亦临只是揉揉他的头发，温柔的说，“走吧，带你们看看我以前的房间。”
    看到昔日的小伙伴发狂，覃亦临心里确实同情，愿意每年给孤儿院捐钱，为他提供医疗费用。
    但覃亦临从来都不是愚善的人，心里有自己的界限和标准，怎么可能让人鱼宝宝为了自己的同情，破坏魔族与人间的规则。
    房间门关上时，覃亦临还能听到欢欢痛苦的咒骂。
    他快步穿过走廊，走向趴在窗户边的兰兰和希尔。
    “一零老师~”兰兰看到覃亦临，哒哒哒扑过来，向他控诉希尔的阴间行为。
    覃亦临有些心不在焉的听着，沉默的抚摸兰兰的头发。
    希尔觉察到他的异样，低声问怎么了。
    “没怎么。”
    “你又这样。”
    “哪样…？”覃亦临对上希尔的眼睛，才想起他曾经说过的话。
    总是一个人承受，一个人忍耐。
    一个人处理自己的情绪。
    世界这么大，自己却谁都不能依赖。
    覃亦临避开希尔的眼神，没有说话，把孩子们带到自己生活过的房间。
    时隔四年，房间早就迎来别的主人，但覃亦临留下的痕迹没有消失。
    墙上有他当年刻的文字，从最开始的‘好好学习’到后来‘考上A大物理系’，基本都跟学习有关。
    覃亦临对自己的人生，早就做好规划。他没有可以为自己兜底的父母，只能凭借读书改变现状。
    从懂事开始，覃亦临很少哭泣，也很少会感觉委屈。即便身边没有朋友，没有人偏爱自己，他也不会难过。
    房间后来的主人在外面玩耍，老院长让他们进去参观，自己还要去外面照顾别的孩子。
    幼崽们好奇覃亦临小时候居住的地方，跑进房间里撒欢。
    覃亦临太熟悉自己的房间，没有进去，跟希尔并肩站在外面。
    相顾无言，空气安静几分钟，覃亦临才出口打破沉默。
    “其实，我差一点就变成那个样子。”
    “嗯。”
    “小时候，经常有大人来到孤儿院，想要领养我。他们把我接回去，表面对我很好，其实那种打量的目光让我非常不舒服。每次到一个新家，都会有许多所谓的‘亲人’过来参观我，用看待商品的眼神审视我。”覃亦临望向外面，看到底下玩闹的小朋友们。
    他们正在经历跟自己同样的事。
    记得刚才进门时，有个小女孩问自己要不要领养孩子。她下意识攥紧衣角，露出微笑，争取所谓的第一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