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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红糖鸡蛋

    陈砜的后背瞬间就起了一层湿潮,他急促的喘息着爬起来,弯腰去拉能让他死也能让他生的人,“走了。”
    .
    昨晚那场火把山林弄得乱七八糟,几个村子都安排了小分队,在山里登查找并登记被偷走的树。
    原先村里人不知道树还能卖钱,这回知道了,有人经不住大餐和四轮车高楼的诱惑起了小心思,可惜没有那方面的门路,也畏首畏尾,发大财就只能是个梦。
    有支小队往梁白玉跟陈砜这边来,总共就三五个人,边走边吞云吐雾,张嘴不是骂爹就是骂娘,一个个的都从昨晚忙到现在累得要死,火气大得很。
    陈砜拉住梁白玉:“我们绕路走。”
    梁白玉幽幽看他一眼:“为什么?从这儿走多近啊。”
    “绕路。”陈砜绷着脸,低声道。
    梁白玉耸肩:“好嘛好嘛。”
    陈砜带梁白玉避开那几人,不是他怕麻烦,是他不想再有龌龊肮脏的视线落在梁白玉身上。
    他已经错过一次了,不能再错下去。
    .
    快到家的时候,梁白玉的脚踩到什么,他垂头看去。
    是一截蜕皮。
    梁白玉弯腰捡起蛇皮,拿在手里捏捏摸摸。
    “蛇蜕皮,是成长。”梁白玉呢喃了声,手肘蹭一下陈砜,“那你知道人蜕皮是什么吗?”
    陈砜被问得一愣。
    “人蜕了皮,就什么都不是了。”梁白玉意味不明的说完,哈哈笑道,“人也不可能蜕皮啦,说着玩的。”
    陈砜凝视他苍白的脸和漆黑的眼,有些出神。
    梁白玉丢掉蛇皮,把手在陈砜的褂子上擦擦:“映山红还没开。”
    陈砜道:“快了。”
    梁白玉朝一个方向歪了歪脑袋:“那边有金银花,我在这都闻到香了。”
    荆棘丛里生了一片白。
    陈砜掰下一些再利用枝条编了个手环,套在梁白玉的腕部。
    梁白玉举起那只手,眯眼看一圈白花和绿叶,他凑近闻了闻,转头对陈砜笑得比花还艳:“我喜欢这个,你以后每年都要给我编。”
    陈砜揉着梁白玉后脑勺的头发把他摁进胸膛。
    每年……
    没有了,今年都过不完了,也不会有明年,每年了。
    我是要跟你一起走的。
    另一个世界或许也会有金银花……到时候再给你编花环。
    .
    陈砜无法判断梁白玉那三粒药的药效是多久,他内心的焦虑慌乱都被现实磨光了。
    喂梁白玉吃下药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做好了和梁白玉迎向终点的准备。
    梁白玉的精气神差不多回到了去年年底的状态,还没说话眼睛就笑了,他披着长发唱京剧,改了调子,凄楚淡了,多的是涓涓细流的平静。
    陈砜会什么都不做,只听梁白玉唱京剧。
    而当他拿着大笤帚扫院子的时候,梁白玉就坐在院门口看他忙。
    “都是灰。”陈砜道,“你回屋去。”
    梁白玉摇了摇头:“不要。”
    陈砜只好由他去。
    梁白玉懒洋洋的往后靠,竹椅前面的两条腿翘起来,重心不稳的吱呀吱呀响,随时都能倒的样子,但就是不倒。
    堂屋正对着梁白玉,门是由木板拼成的,门有大大小小的缝隙,会漏光,却也挡不住风雨。
    门底部发黑长霉。时间留下的痕迹,到处都有。
    梁白玉微垂的眼里泄出的光在所见之处跑了一遍,他闭了闭眼,撸一把怀里的小黑狗:“发财啊……”
    发财哼哼唧唧的蹭他。
    “小傻狗,认得我了吧,认得啊。”梁白玉捻它下巴上的毛,眼前浮现的是一串干瘪的山芋藤手链,和几片树叶,它们被放在抽屉的书里,是他无意间翻到的。
    那是一个阅历丰富,外形硬朗内心柔软的男人……朴实的浪漫。
    “陈砜。”梁白玉喊。
    男人停下挥动笤帚的动作向他看来,眼里都是他。
    “我想听你吹口琴。”梁白玉说。
    不多时,院里就响起了口琴声,吹的是在携手走在太阳下的爱情故事。
    梁白玉听着听着,睡着了。
    这天傍晚,他纸飞机没折好就开始吐血,像是要把身体里的血全部吐出来。
    期间还似癫疯发作,认不清陈砜了,逮着哪就咬,口口见血啃掉肉。
    不像是人了,像是野生的动物。
    陈砜眼都不眨的给梁白玉咬,一点也不反抗。
    只有梁白玉抠自己腐烂的腺体时,他才会有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梁白玉倒在了陈砜身上,双手垂了下去,嘴边身上都是他的血。
    陈砜伸出一只血淋淋的手,放在梁白玉脆弱不堪的脖子上面,两指捏住,一点点加重力道。
    几瞬后,他徒然一抖,掐着梁白玉吻了上去,鼻息里都是浓重又冰冷的血腥气,窒息的痛苦让他面部变得扭曲。
    .后半夜梁白玉毫无预兆的清醒了,说要吃红糖鸡蛋。
    陈砜把他抱去厨房放在椅子上,鸡蛋才刚打进锅里,就见他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喊了好几声,都没有回应。
    陈砜背对着热气腾腾的大锅,面前是一片深暗,他弯腰去摸梁白玉紧闭的双眼,“又没有吃到。”
    “第几次了,红毯鸡蛋煮好了,你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