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眼神情有点像甄公公,行事风格又像极了故去的苏皇后。
    百合只觉得十分纠结,唯有这四个人在一起生孩子才说得通这件事。
    但如果真的说出来,那肯定是大逆不道,十分地大逆不道。
    这话只能交给太皇太后来说。
    周挽筠敲打着扶手:“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
    一个浑身谜团、来路不明的人,最适合被留在身边看守利用,然后在他反咬的时候把他推出去当弃子。
    叶静初、季青临、甄喜庆、苏桃桃……他们都死了。
    这些年,她所爱的、所恨的,都已离她远去。
    一个被千里卖来大梁的胡人奴隶,无论有多么的机缘巧合还是刻意为之,她都不该再在他的身上耗费太多心思。
    “百合,哀家乏了。”
    “是。”
    *
    第二日,周录从宫外递来了书信。
    叶静初拆开来粗略地看了一看,顿时就有点手抖。
    自那一起起,周录和柳苑组织了大量的人力去散播谣言,更有甚者,甚至编排到了月湖夫人的头上,指责她不是妃嫔却位居后宫,德不配位尸位素餐,天将大怒,必降大乱。
    天山教再怎么人多势众,也毕竟没成大气候,谣言很快就压在了叶梅的头上。
    莫格大概也意识到光靠谣言起不了波澜,他开始下了狠手。
    ——早些时辰,有天山教的教徒在菜市口自焚而死。
    那些狂热的教徒坚信世道污浊,唯有天人降世才能拯救大梁。然而只要妖后执政一天,天人就不会降世。
    只有一死,唯有一死,以虔诚的信徒去往天人所在的极乐世界,祈求天人救世。
    天人将会赐你黄金万两,妻妾成群,长生不死。
    叶静初看完了信,觉得无言以对。
    身为皇帝,虽然以上待遇他都享过,但毕竟也要付出代价,边关、朝政、哪一样不需要费时费力?
    也就这些傻子,会相信天上掉馅饼。
    如今那些教徒自焚而死也就罢了,关键是还高呼“妖后当道,不得不除”,任谁都能立刻想到那是周挽筠。
    叶静初心想,不然他也跟着自焚算了,边死边喊“天山当道,不得不除”,反正他还能重新活过来。
    现在的情境,对她实在太不利。
    而大梁一旦落到大赫人的手里,也要跟着完蛋。
    叶静初打定主意去见周挽筠,却发现周挽筠正待在他的御书房里,用他的朱笔批奏折,一开始叶静初还没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妥,毕竟她现在是太皇太后,垂帘听政批阅奏折也是必做之事。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脑子里轰隆一声响。
    先前因为叶子晖厌弃他这个皇叔,所以宫殿和御书房都是另起的,但周挽筠却直接就沿用了他的御书房。
    御书房里存的都是国家机密,一般的奴才也进不来,更没办法动里面的东西。
    ——所以说,他驾崩之后,那些羞耻的酸词酸诗她究竟看到没有?!
    叶静初坦诚自己有一段时间对她念念不忘,除了四处寻找她的下落之外就是给她画肖像,写酸诗,还写了好多遍的“朕欲与卿相知,长命无绝衰”“只愿卿心似朕心,定不负相思意”等等等等。
    她、她应该没看到吧?
    想到这里的叶静初心虚地看了一眼案桌,却发现他的诗集就这么大大方方地摊着,上面的诗集也被他改成了“窈窕侠女,皇帝好逑”。
    一瞬间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头顶涌去的叶静初:“……”
    朕现在就要去自焚。
    周挽筠看他进来行完礼之后就没说话,一张脸涨得通红,极尽羞耻的模样,先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着装,并无不妥:“你来见哀家所为何事?”
    叶静初将周录的信双手奉上,眼珠子却忍不住往他的诗集上面瞟。
    如果他现在和这本诗集同归于尽的话,成功的几率有多少?
    不行,他还给周挽筠画过画册,那个也得拿过来一起销毁!
    周挽筠看叶静初站在原地半天没动,奇怪道:“你在看什么?”
    叶静初:“臣下并没有在看什么。”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周挽筠顺着他的目光拿起了他的那本诗集,随手翻给他看:“你想看的是这个?不是什么好词,瞎改着玩的。”
    叶静初简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但嘴上还要跟着附和:“……的确不是什么好词。”
    但周挽筠道:“但也是一片心意,不要瞎说。”
    叶静初干笑了两声:“臣下明白。”
    周挽筠奇怪道:“你脸红什么?”
    叶静初憋不住了,赶紧把周录的信递给她转移话题。
    周挽筠安静地看完了那封信,轻笑道:“莫格终于出手了。”
    叶静初道:“那您的意思是?”
    周挽筠道:“他们寄托于天人,不过是坚信现在的朝堂被哀家所祸乱罢了。哀家便等着这场祸乱。”
    她将手里的奏折搁在桌案上,叶静初看了一眼,发觉是几个知府联手上书,说是今年大旱荒年,百姓颗粒无收,请求陛下开仓放粮,救济百姓。
    任凭他们再如何地把天人说得天花乱坠,在天灾饥荒的面前,再华丽的神明也比不过一颗弥足珍贵的粮食。
    “哀家且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