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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窗外的蜥蜴先生

    “诶,我只是觉得有些可惜,难得这样完美的小提琴声,却没能听到相应的合奏。”
    舞台上的半夏,在掌声中回到灯光下,平静地举起了自己小提琴。
    留在观众席上旁听的尚小月推了推身边的乔欣,“我怎么觉得半夏的状态有一点不太对?她的脸色看起也太白了。她是不是生病了?”
    “应……应该是灯光的原因吧?唔。”乔欣还在捂着纸巾在擦鼻涕,泪眼朦胧,“脸色是不怎么好。不过不管怎么样,她上一首都发挥得太超常了,害得我哭地都停不下来。我平时怎么没发现这个女人这么厉害。”
    尚小月微微皱起秀气的眉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舞台上半夏看上去苍白的可怕。像是点燃了自己的生命,去演奏那一首惊心动魄的安魂曲。
    但她的眸光却又那样的明亮,举弓的手臂稳如磐石,令人分辨不出她的真正状态,是过于亢奋还是十分不好。
    乔欣伸脖子看尚小月手上的演奏单,“半夏下一首演奏什么?”
    “表格上填的,是贝多芬的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应该她全国大赛演奏过的曲目。”
    半夏的琴声出来的时候,尚小月和乔欣都瞪大了眼睛,吃惊地看向对方。
    这不是贝多芬的协奏曲啊?
    评委席上的教授们也交互看了看彼此手中的报名表。
    “不是贝多芬吗?”
    “她怎么没有演奏报名表上的曲目?”
    “太乱来了吧?这是——维瓦尔第的《四季》?”
    维瓦尔第知名的小提琴协奏曲《四季》分为《春》《夏》《秋》《冬》四部作品。
    悠悠琴声响彻大厅。
    第一曲春之乐章,从舞台上那位演奏者的小提琴中流淌而出。
    乌云笼罩天空,雷声隆隆。云散雨止,春来大地。簌簌作响的枝叶下,牧羊人安眠打盹,脚边沉睡着她心爱的宠物。①
    小莲,你还记不记得,你我初逢的那个雨夜,我正在拉这一首春之歌。
    第二首盛夏之曲。
    夏日炎炎,困倦的病体辗转难眠,雷电交加的狂风挡住了旅人回家路。①
    是凌冬入我梦境,用清透冰洁之心解我之困苦。陪我伴我,走过那段炙热苦闷的旅途。
    第三首丰收之曲。
    痛饮美酒,沉醉丰年。破晓时分号角吹响,濒死的动物挣扎在丛林中,却终究不敌死神的镰刀①……“这个孩子打算一口气演奏完春夏秋冬吗?你看她的状态,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舞台下,赵芷兰压低声音,悄悄坐在身边的郁安国说道,“我们是不是该让她停一停?”
    虽然评委席上大家都一脸欣慰陶醉,并在每一段乐章之后热烈鼓掌。
    但身为女性的赵教授有一颗敏感而细致的心,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半夏的演奏,只觉心中惶惶。
    舞台上激烈的曲声过于高亢辽远,天籁之声仿如焚心焚肺所得。
    虽然那孩子的面色平静,只是脸色看上去苍白了一些。
    但她总觉得那个孩子像是正在台上放声悲戚,而台下的他们却毫无所觉地欢声叫好。
    丰收的秋季已经到了尾声。
    下一曲是四季中最为有名的《冬》。
    凌冬之歌,北风凛冽,白雪皑皑。演奏的难度和激烈程度最为强大。赵芷兰心中莫名不安起来,怕那个孩子支撑不住,倒在舞台上。
    以至于忍不住提醒她的导师,希望能劝她停下来休息一会。
    郁安国的眉心都快拧成了麻花。
    半夏这个孩子素来离经叛道,最是喜欢乱来。今天这一场演奏,更是搞得跌宕起伏,害得他恨不能当场找出速效救心丸吃上几粒。
    刚开始的胡乱演奏就算了,后来居然肆意妄为地临时修改了考试的曲目。
    这些换做别人,那是绝对不能忍受的。可她偏偏又超常发挥,演绎得无与伦比得动人。几乎让在场所有的教授都兴奋起来,觉得见证了一颗璀璨之星朗朗升起的过程。
    让人想要痛恨,又忍不住地偏爱。
    这孩子的琴声里真真地有一种极为罕见的东西,打动了在场所有挑剔又顽固的音乐家。
    只是别人不了解半夏的音乐,他这个导师还能不清楚吗?
    如今舞台上半夏的状态,绝对是不太对劲的。
    她正以一种过度的,近乎病态的亢奋激昂,高强度地一曲接一曲往下演奏,似乎一分一秒,一刻都不想要停歇下来。
    郁安国左思右想,终于决定在一下首《冬》开始之前,如果半夏还没有停下来中场休息的意思,那他就站起来叫停。
    哪怕打断这一场演奏,也要让那个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孩子停下来中场休息。好好问一问那个孩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丰年的秋声结束。
    舞台上的半夏再度举臂扬弓。
    脚底飘在云端,身体好像被抽空了一般,只是心头依旧滚烫,烫得让人无法停歇,不愿停。只这样一直地演奏下去,假装小莲还在后台听着她的琴声。
    这是最后一首了,《冬》。
    小莲,你还在不在,你好好地听着。这是冬,凌冬之歌呢。
    从初逢的春,到灼热的夏,终于到这一首凌冬。
    以冬命名的乐章。
    半夏的弓弦还没有落下,舞台下的观众席响起一阵小小的惊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