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页

作品:《侯门风月

    姬宁爬上晋侯的床榻时,晋侯的双眸是闭着的,但他放在身侧的手掌明显微微一动。
    因为见惯老晋侯欢.淫.无度的下场,晋侯对美人从来都是视如敝履,他已二十有三了,还未破童子之身。也从未有过任何男女之情的悸动。
    于他而言,这天下只有两种人,敌人和自己的人。
    而姬宁不属于这二者当中任何一个。
    独属于女儿家的清香扑鼻而来,她像寻常女子一样,喜欢明媚的花香,夏裳又薄,随着她抱住了晋侯的臂膀,女儿家玲珑曼妙的身段就毫无保留的贴了上去。
    晋侯依旧闭着眼,他猜测之所以对姬宁与众不同,仅仅是因为她是他养大的棋子。
    姬宁抬眸看着晋侯冷峻的侧颜,眼神有些痴迷,阿兄很少会笑,他的眉心紧锁,仿佛怎么都抚不平。
    姬宁睡不着,她像幼时一样,又凑近了一些,在晋侯耳侧低低道:“阿兄,我知道了一个秘密,是药公说出来的。”
    晋侯这时才睁开眼看着她。
    其实,这十五年,他对姬宁真的好,既当父,又当兄,将她养大。好到了就连晋侯也时常误以为自己是真心的了。
    晋侯看着她天真灿漫的脸,道:“宁宝儿知道什么了?”
    时下民风开化,姬宁又是自幼狂放的性子,她没有犹豫,直接道:“阿兄,药公说我不姓姬,湘夫人入宫之前便已经有孕了,我......不是阿兄的亲妹妹。”
    她平淡的说着,仿佛根本没有因为此事而受到任何的刺激,或是惊吓。
    “是么?那宁宝儿如何看待此事?”晋侯接着问,眸色晦暗不明。
    湘夫人杀了老晋侯一事,自然没有外传,此事若是外泄,整个晋国都会与楚国为敌,晋国的剑客与游侠儿难免会做出冲动之事,届时时局难以控制。
    另外,老晋侯这顶绿帽子戴的够窝囊的,姬慎不会让姬氏江山蒙羞。
    故此,姬宁只是知道其一,而不知道其二。
    姬宁忽闪着漂亮的眸子,将晋侯的臂膀搂紧了几分,欢喜的告诉他,“我想嫁给阿兄。”
    这个结果是晋侯预料之外的,他以为总有一日,她会恨他入骨。不过他此刻坚信他并不在意那样的结局。
    晋侯的视线在小女子脸上稍停片刻,那深幽的眸底像影藏着某种积压已久的情绪,想爆发,但又不能。
    终于,在姬宁热切又期盼的注视中,晋侯又闭上了眼,嘴上却淡淡道:“宁宝儿这话休要再说,睡吧。”
    第148章 乱世殇 (二)
    她调皮的像个孩子, 眼中只有她的阿兄, 就这般抱着晋侯的臂膀, 一条细腿还毫不顾忌的压在了晋侯的身上, 侧脸看着他, 喃喃道:“阿兄, 我真心欢喜。”
    晋侯胸口的起伏有些明显, 但他的眼眸依旧是阖上的,他还年轻,可蹙起的眉心早就抚不平了, 他不知此刻内心是什么感受,他亲手养大的孩子说她很欢喜......只因他们不是亲兄妹。
    她还说要嫁给他。
    晋侯活了二十几年,从没有一天他踏实过, 他知道有太多的人想让他死, 也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他是玩心的高手, 将所有虚情假意演绎的淋漓尽致。
    可姬宁的赤子之心, 却叫他不悦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不悦。
    胸膛有个缺口, 越来越大。
    夜很长, 外面的雷雨交加,将尘世的一切纷扰阻绝在外。少女笑了两声, 又挨近了一些,“阿兄, 我想给你生孩子。”
    真是荒唐!
    她说要给他生孩子!
    他姬氏如何能让楚王的女儿孕育子嗣?
    晋侯终究没有说话, 他的双眸闭了一夜,却也是一夜未眠,待到身边少女的呼吸愈发清浅时,他才睁开眼来看着她。
    多么精致清媚的一张脸,已经出落的与她的母亲一样脱尘美艳。
    大约快到时候了,晋侯心中盘算着。
    可他一直不曾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也没有将姬宁送去楚国,这一耗下去便耗到了晋赵两国开战的日子。
    大军开拔之前,姬宁提着碧色裙摆,飞快的从长廊奔来,她跑的满头是汗,活脱脱像只欢快的蝴蝶,她一路奔来,眼中只有天地与她的阿兄。
    晋侯一身银甲,气势绝冷骇人,他微微垂眸,眸色微冷的看着站在他面前气喘吁吁的人儿,语气中带着责备,“你来作甚?快回去!”
    姬宁才不管她的阿兄如何凶她,在她看来,阿兄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即便阿兄骂她,肯定也是为了她好。
    姬宁手中捧着一块七彩璎珞吊着的玉佩,道:“阿兄,我亲手给你刻的平安符,已让巫祝祷告过,你快带上。”
    晋侯的视线扫过姬宁掌心的刀痕时,他眉心蹙的更深了。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晋侯任由姬宁给他戴上了玉佩。
    这玉佩也是浅碧色的,与她身上的衣裙一样的颜色。
    晋侯走的匆忙,他不曾回头,也不敢回头。
    他内心深处很清楚,关于姬宁,已经超乎了他原本的计划。
    按着他最初的打算,姬宁已经被他送入楚国王宫,她也已经替他杀了楚王,并且挑起了六国大战。
    但,一贯雷厉风行的他却一直没有实施他的计划。
    搁浅着,等待着,亦如他原本隐藏已久的憎恨,随着时间的流逝,竟也没有那般强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