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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春天见

    梁浩捅捅蒋攸宁的胳膊:“上吧,呼吸科的男人。”
    蒋攸宁的眼眸有了血丝,他把杯盖旋紧,目露坚毅:“上。”
    。
    援汉的队伍很快集结完毕。
    两天后,汉城宣布封城。
    大街小巷的死寂让人有种错觉:苦难和幸福好像被一起被钉在了空气里,幸运的是,年味终究没有被病毒冲入下水道。
    人们在慌张、逃窜、抢购、痛哭过后,在灯火除夕夜又慢慢恢复平静——外面风雪交加,好在家里的灯是亮的,饭菜是热的,被窝是暖的。
    于燕看着电脑屏幕,和蒋家人一一打招呼,蒋母泪盈于睫:“燕燕,照顾好自己,新年一定要平安。”
    “一定。”
    “妈,不要哭。”蒋攸文递过纸巾,“你让哥说几句话。”
    蒋母忙转过去:“攸宁,你来。”
    蒋攸宁看着她,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说什么。
    良久,他出声:“对不起,我迟到了。”
    “没有。”于燕看他微微泛青的胡茬,满是心疼,“我跟你说了不要来,你还是不听。”
    蒋攸宁当然不听:“我明天到。”
    他想,哪怕事情还没坏到头,他也不怕。
    第69章  阳光
    江宁省启动了一级响应,岚城的疫情防控也越来越严格。各大医院率先承压,医生日常的收治也还在继续。蒋攸宁工作繁重,加上这段时间两头牵挂,脸庞竟消瘦不少,也是今天完成了交接,他才能回家吃一顿痛快的年夜饭。
    行李已经收拾好带过来,他洗完澡,整理完再出去,其他人都还在客厅。
    守岁是家里的传统,但他明天要出发去汉城,得早些休息。
    “你过来坐。”蒋父冲他示意,“医院怎么安排?去省城集合吗?”
    蒋攸宁搂过钻进他怀里的小文韬:“就近出发。汉城那边的对接出了点问题,我们医院先去6个人,其余的人员28号走。”
    “那你去了就不要担心家里,没时间也不用打电话,我们不出门,不拜年,没什么风险。”
    “爸说的对,哥,我和菲菲也会搬回来住,有我照顾,你放心。”
    蒋攸宁拍了拍他的肩。
    儿行千里母担忧。蒋母在旁沉默,心知老大虽沉稳老练,不爱出风头,但总憋着股劲争做最好。读书如此,工作如此,抓得住的都舍不得放:“攸宁,那边多的是专家,你不要逞能,也不要事事冲在前头。”
    “嗯。”
    “要是见到燕燕,你得安抚她。我们离得这么远都要严防严控,天知道汉城得难成什么样……”
    “好了。”蒋父宽慰妻子,“放宽心,小于刚刚说她很安全。攸宁他们的组织计划也很周密,只要做好防护,切断传染途径,相信不会有大问题。”
    “就是,妈,你得冷静。”蒋攸文惯常活络气氛,“哥,祝贺你哈,英雄能有用武之地。”
    蒋攸宁难得笑了下。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出租车比平时更难打。蒋攸文要当司机,兄弟俩为了避开新一轮的送别就提早半小时起床,不料父母比他们更早。蒋母从厨房里端出煮好的饺子,面容有些憔悴:“攸宁,妈知道你不喜欢吃三鲜馅的饺子,但攸文喜欢,我为了偷懒就一直包……不过,今天的是芹菜猪肉的,你多吃几个。”
    “妈。”
    “快吃,待会儿冷了。”
    蒋攸宁心头酸涩,接过筷子,埋头认真吃完,临出门,沉默许久的父亲叫住了他。
    蒋父拉了拉他的棉衣领口,目光是一如既往的坚定:“攸宁,你要记住,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待你凯旋归来日,便是山花烂漫时。”
    “……”
    旁边的蒋母破涕为笑:“可以啊老蒋,你现在还会作诗了。”
    蒋攸文玩着车钥匙:“妈,你不要拍马屁,这是我爸作的吗?”
    蒋父也笑,拿手指点了点滑头老二,对蒋攸宁说:“儿子,好好工作,平安回家。”
    蒋攸宁应允,给了父母一个陌生而长久的拥抱。
    。
    离别让人痛苦,也让人温暖。蒋攸宁带着家人的期望和牵念,远赴汉城,在酒店短暂修整完毕,就立即投入了任务交接。
    江宁省首批一共派出28位医护,接管了汉城传染病医院的北三ICU病区。病区共有十二张床,人手配备并不充裕,省一院的ICU主任刘鑫担任医疗组组长,戴焕中担任副组长,在完成紧急培训后,第二天下午就开始正式接诊。
    然而,即使他们来前做了很多准备,真上了战场,难题还是接连涌现,其中最迫切也最关键的,就是怎么治。
    诊疗方案在不断更新,具体落实在病人身上则要考虑更多因素。新型病毒的攻击是隐秘而全方位的。有些病人的早期发病并不凶险,但是后期会突然加速,引发炎症的风暴,病人会很快进入多器官功能衰竭状态。进ICU的病人大部分是中老年人,自身患有基础病,感染后大部分会出现心肌损伤标志物的升高,一旦病毒重伤心肌肾脏等器官,大概率是回天乏术。
    临床上大多是是对症下药,哪里出现问题就针对性地攻克,可是人的身体是完整的系统,牵一发而动全身,死亡率并没有得到有效控制。
    戴焕中对现状很是忧虑,在各病区联合会议上反复强调用药的谨慎。他一天查两次房,用药都是经验性的,但为了避免过量,总是不断调整。他也提出呼吸机的使用弊端,当病人上了呼吸机,用了镇定和肌松剂就像睡着一样,不会咳嗽,吸痰也没有反应,这样痰不容易出来,反而可能激发感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