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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军区大院+警卫连

    他想吻我,我推开了他,他酒劲上来手劲很大,紧紧抱住我把唇覆了上来,我一把把他推开了。
    副教导员!我厉声说,你醉了!
    焦阳抓住我的肩膀:杨东辉就那么好吗?我俩才是同类人,别傻了云伟,你爱他会爱得很累!他不会懂你,我懂!你以后就明白了,爱一个人太累了,被人爱才会轻松,别等受伤了再后悔,那时候心已经被伤透了!
    他真的喝醉了,qíng绪激动,这些话他平时是不会说的。我说:别说了,我扶你醒醒酒。他还在喊:你听进去没有!我说:可是我爱他,这就够了。
    焦阳不说话了,我们沉默着,只有风声穿过林子。
    冷风一chuī,他酒也醒了。
    焦阳抹了一把脸,苦笑:对不起,酒一多,人就得意忘形了。
    看着他落寞的脸,我心里也很不好受。
    你说的我都懂,我对他说,可是副教你不是也一样吗。不要在我身上làng费时间了,我不值得。找个把你放在心上的人吧。你这么好。
    焦阳没有回答,过了片刻他说:以前我就有个想头,想把喜欢的人带回家,让家里人都看看他。今天这心愿算是实现了,我心里高兴。谢谢你云伟。
    我听了很难受。
    人在感qíng上做不了自己的主。他是,我也是。
    一定会有一个真正值得他带回家的人,那个人不是我。我希望那个人早点出现,真正走进焦阳的生命里。
    年三十的傍晚,我回到警卫连。
    那晚,焦阳说明早开车送我回去,我说不了,你留下来过年,我坐长途车回去。焦阳没有坚持,说有辆军需车明天去警备区,你跟着去吧。
    回到连队,正赶上年夜饭。丰盛的会餐后自由活动,有看chūn晚的,有打牌闹腾的。外面开始下雪了,看着雪花我想起那次雪夜排长站岗,我给他送手炉,那时我真的以为我会一直留在警备区,一直跟他在一起,直到脱下这身军装。
    连部开放了几部电话让我们排着队给家里打电话拜年,每个人几分钟。很多人绷不住,唠了几句就抹眼睛。说不想家,谁不想家?当兵远离父母远离亲人,孤独,寂寞,什么苦什么累都自己扛,只有这个万家团聚的时刻,军人的铁骨都化作柔肠,只是谁都不愿意表现出来。同年兵打完电话出来眼睛都红通通的,跟兔子似的。我给家里打了电话,之前还好,一听到我妈声音,突然就绷不住了。老实说,我并不恋家,在体校很早就住集体宿舍生活,习惯了。但当听到我妈声音的那一瞬,眼泪突然涌进眼眶,控制不了。人在脆弱的时候听到亲人的声音最绷不住,我忍着,没让他们听出来,告诉他们我很好,叫他们自己注意身体。挂了电话后出来看到白洋蹲在墙角,我过去揽住他陪他一起蹲着,他靠着我,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我心里也一阵阵发酸。
    差半小时零点的时候,外面四处响起了鞭pào声,院子里指导员也指挥人放小鞭,满地乱蹦的火光映着大伙的笑脸,电视里赵本山也出来了,大家都在等待零点那个最高cháo的时刻。
    趁着乱糟糟的没人注意,我从老地方翻墙翻了出去,身上揣着从马刚那借来的IC卡,找了一个最近的电话亭。
    空dàngdàng的大街上没有人,只有各家院子里的欢声笑语和pào仗声。我把卡塞进机器,拨那个寻呼,拨数字台,拨了好几遍,到底几遍我也记不得了。
    他的寻呼机是个数字机,连中文机都不是。中文机我还能留言,留几句话,数字机除了呼,什么也gān不了。我连续呼了很多遍,然后挂上电话,蹲在电话亭外头路牙子上抽烟。
    我这就是神经病的举动,因为他根本收不到。他在集训基地寻呼机不让使用,被统一收在储藏室里锁着,或者压根就留在连里没带走。
    我知道是白呼。我就是想他,太想他了。想得我受不了。不gān点什么,我能疯。
    那一晚的回忆,每一个细节,每一秒钟都在我脑海中回味了无数遍,从那天到现在,无时无刻不在我脑子里。如果说之前的想念我还能忍受,现在,真受不了。我身体的每个毛孔都记得那一夜的记忆,像把他活生生地从我身上,心上扒扯开,那种撕拉牵扯的难受,没有语言能形容。
    我蹲着,抽着。
    电话铃响了。
    我没理会。估计是前一个打电话的人没等到回电就走了,这时候才回过来。
    电话铃执拗地响着,一直响。我烦了,把烟头踩在地上,站起来接。
    喂。电话里传来熟悉的声音。我惊呆了,连呼吸都在那一刻停止,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雪静静下着,那一秒的静寂里,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怎么不说话?他带着笑意的声音,像从天外传来,带着梦境般的不真实。
    我什么也说不出来,像个木桩傻站在原地。
    傻了? 话都被你自己吃了?电话里他戏谑地轻笑。不说话我挂了啊?
    等等!排长,是我。我的喉咙像被堵了,一张口,gān涩的嗓音都在发颤。
    我知道是你。他说,他低沉的嗓音是那么迷人,我贪婪地紧贴着话筒,连他的呼吸声都不放过。呼那么多遍,呼机都冒烟了,怎么现在又不吱声了?
    我没想到你能回过来,排长,你在哪儿,你不是正在集训吗,怎么还能回电话,我
    我结巴了,心剧烈地跳着,紧紧地攥着话筒,就像紧紧地攥着遥远的他。
    我有千里眼,看到你又偷跑出来了。通过回电号,他一定知道我又跑出来了。不听我的话,等我回来收拾你!
    我心中隐隐作痛。等他回来,我还能不能等到他回来。
    想家没有?听我不说话,他低声问我。
    没有。
    哭鼻子了。
    小看我
    真没有?
    真没
    不对吧,我怎么看到有个人擦眼抹泪的呢?他笑。
    他的笑让我受不了。我仿佛看到他站在我面前,带着他独有的笑容,我想伸手穿过电话,把他狠狠地拽过来,紧紧拽进我的怀里,吻他,吻遍他的面孔。
    他那边传来密集的鞭pào声,紧接着我这边也是,四处轰响,整个天空都要被pào仗声点燃了。快零点了。
    在漫天的鞭pào声中,我们都停了一下,短短的安静,我们好像都听着身边和电话里的鞭pào声,那些声音连在一起,好像我们就在一起,是一起在这除夕之夜的pào声中间。
    排长,不管他此刻能不能听见,我激动地对着话筒大声呼喊我爱你!!
    一个巨大的烟花在空中散开,照亮了眼前一片雪地。
    他一定听得到,即使我的声音淹没在漫天雨点般的pào仗声里,他也一定听得到。
    手表的指针开始倒计时,我抬起胳膊,卡着秒数,当时针准准地指向零点时,我卡着零点的钟声大声对他说新年好,听到他也对我说出这句话,我们一起走过了这一年,迎接新的一年,在这一年的最后一秒和新年的第一秒,是我们两在一起度过,只有我们两。
    我对他说:排长,我老家有个说法,新年零点时第一个拜年的人,对着他心里头许个愿,准灵。
    杨东辉说:你许了吗?
    我说:我说了就能灵吗?
    他说:你先说出来!
    我说:我要你现在就站在我面前,让我看见你,让你给我放pào!
    明知道他在集训基地,明知道他连能回我这个电话都是一个奇迹,明知道他此刻距离我如此遥远,可是在我心里,这个心愿已经实现了,已经灵验了!
    我听到他隐含着笑意的声音:把电话挂了,回连队!
    我一愣,他口风gān脆地命令:快点!不然我处分你!限你十分钟,给我回去!
    电话突然挂了,毫无防备,听着嘟嘟的声响,我看看话筒,回不过神来。
    就这么断了?为什么这么匆忙,排长,我还有一肚子的话没说!
    我魂不守舍地回到连里,连里的场院上正在放焰火,五光十色的烟火,簇簇地响,空地上摆开了一堆,像盛开了一簇簇的花火喷泉。战友们一箱一箱地抬出烟火,都是为了今晚准备的,gān部家属带着孩子来看热闹,小孩们在跳在笑,战友们在挨个点上,我看着眼前灿烂的此起彼伏的焰火,它们像腾起了一面绚烂的光墙,燃烧着极致的美丽,将我的眼睛照得一片迷蒙。
    我盯着它们,然后眼睛出现了幻觉。我看见了排长,他出现在那灿烂的花火之后,手里拎着行囊,越走越近,越来越清晰。他俊美的面容映照着簇簇的五彩光芒,四处蹦跳的金色光点照着他军帽上闪闪的徽章,他望着我笑,漫天烟花,将他笼进一片光影的海洋。
    第55章
    排长!
    是排长回来了!
    身旁的人喊着,人群一拥而上,战友们都越过我,擦过我的肩膀,把那个人团团围在中间。在火树银花之间,那张笑脸终于变得真实,而我还在原地,白洋用力杠我:gān什么呢你?你排长回来了!
    这不可能,这一定是梦,他在几百公里外的训练基地,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个最不可能出现的地方。我依然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那一刻,我感觉我的新年许愿灵验了,我老家的话准了,可这怎么可能呢,这一定是个美梦。
    排长拎着行李,在战友们的簇拥下向我走来,他走到我的面前,抬头看到台阶上呆愣的我,扬起嘴角一个坏笑,忽然手一扬,手中的行李包就飞向我的怀里,我呆呆地张手接住,他大声说:把pào仗都拿过来!
    战友们七手八脚搬来了装pào仗的箱子,杨东辉拿在手里,从胸前的口袋里摸出火机点上,直接用手拿着放,一声响在手里,一声响在天上,pào仗在巨大的响声中从他的掌心一飞冲天,在天空再次爆发出一声巨响,孩子们捂着耳朵哇哇叫,一个个天地响从他手心里燃着火星窜上天,漫天的震耳yù聋。
    他大步过来,把我拉了过去:不是要看我放pào吗?过瘾吗?
    孩子们兴奋的叫声,战友们的笑脸,响彻天空的pào仗喜庆的声响,绚烂烟花此起彼伏的金光,我都看不到了,我的眼里只有他在我的面前,望着我笑,笑容依然如此地不真实,我的这个梦太长了,太美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说:刚才打电话你是不是就在边上,你骗我?
    他的眼睛在烟火灿烂里亮得像落进了星星,他扬起唇角,笑得有点邪又有点坏,这一刻他不像平常的排长,像一个恶作剧的大男孩,他微眯起眼睛,又是戏谑又是深邃的眼神,他就那么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看得我yù罢不能,如果不是周围这么多人,我要亲他!
    他坏笑着说:你许愿挺灵。
    我瞅着他不说话,看他怎么也看不够,他看我也不回答,只是直直地对着他看,他一脸坏笑说:我什么时候带出个傻子兵了?
    我说:我就是个傻子兵了,你还不愿意带了?
    他说:嗬,脾气还挺大,看来我大老远地回来,有人不领qíng啊。
    我当时什么也没想,一句话就从我的嘴里冒了出来:你真的是为了我赶回来的?
    一个巨大的烟花在天空散开,照亮了他微笑的唇角。
    他揽过我的脖子,拍拍我的脑袋,手在我耳朵上拧了下,他从来没这样的小动作,只是一个小动作,我的心却像被他的手拧了一下,全身的热血都往耳朵上涌,整个耳朵都烫了。
    心里的巨làng像làngcháo,将我铺天盖地地淹没了!
    杨东辉是请假从训练基地赶回来的。本来这种集训不可能放人回来,但杨东辉作为骨gān年年参加集训,和教导队的教官都是铁子。训练场上你牛bī,你就有特权,教官们破例批了他的假。
    连长把杨东辉骂了一顿,可是谁都知道连长,他越骂的就是他越宠的。排长主动要求晚上站岗,连长舍不得排长风尘仆仆地回来还站岗,让他去休息,但排长坚持。部队的传统,年三十晚上都是主官站岗,战士休息,这也算是一种慰问。连长站夜里头班岗,指导员休假回去过年了,排长站了二班岗,24。
    雪地上人群散去归于平静,pào声零散稀寥,渐渐万籁俱寂。战友们在这个大年夜陷入了梦乡。凌晨三点,我爬起来出了宿舍。远远地在雪地上望着中门的那个身影,裹着军大衣,站在雪中的岗亭中,除了岗亭前的那一点微光,周围是一片黑暗。
    看到我,他很吃惊,我想起那个我给他送手炉的雪天,也是在这个岗亭,也是只有我们俩,也是这白茫茫的雪地。那时的事就好像在昨天一样。
    我说:我陪你站哨。
    他说:乱来!看到我只披了个外套站在寒风里,他把我拉进岗亭中,匆匆解开军大衣要给我穿,我没等他脱下就紧紧抱住了他。
    他合上军大衣,裹住了我的后背,他也紧紧地搂住了我,把我抱在他的怀中。
    我们就那样沉默地紧紧拥抱着,军大衣包裹着我们火热的身躯,我听到我们胸膛里的心脏共同qiáng烈地跳动。我收紧了手臂,他也一样,我们急促沉重地呼吸着,动作代替了语言,他知道我想念他,他拥抱我的力道也告诉了我,他也想念我。在这个没有监控设施的中门岗哨,在外面飘着雪的黑暗岗亭里,在军大衣下,我们紧紧地抱着彼此,这个大年夜的相拥我终生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