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页

作品:《何以笙箫默

    何大律师,你现在名声响了架子也大了哈!以琛刚到法学院新楼就受到苏敏的奚落。
    以琛素知这个师姐的脾气,你越辩驳她越起劲,索xing不辩,苏敏说了他几句也就悻悻然止住了。
    向恒盯着他的衣服看:你什么时候这么有品味了?
    以琛低头看自己,胸口T恤上印着XX大学四个红色醒目大字,的确傻得可以,笑了一笑,脱下拿在手里。
    向恒立刻便明白了:怎么不见你家的那个?
    谁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以琛也头痛。
    说话间熟人纷纷过来打招呼,趁着他们说话苏敏把老袁拉到一旁:何以琛有女朋友没有?
    老袁摸摸下巴,很肯定地回答:没有。老婆又不算女朋友,这点他分得很清楚的。
    怎么还是老样子?他还真死心塌地等人家啊?苏敏对以琛的过去知之甚详,顿时有点不以为然,不过没有也好,系里新来了一个年轻女教师,长得漂亮,家世好学历高,等会儿晚上吃饭叫上她,我给他们介绍下,你待会别吱声啊!
    老袁当然不吱声,乐呵呵的。
    以琛本来想打个招呼就走,谁知道一来就脱身不了,先是和他们一起去拜访几个教授,然后有个校友座谈会,等走出大楼,已经差不多快五点了。老袁招呼几个熟人说:我在滨江订了桌,聚餐聚餐。
    滨江大酒店是学校附近唯一一家五星级酒店,老袁看来这次要大出血了。
    以琛借了他的手机,打电话给默笙。
    默笙其实没什么拍照计划,相机本来就是出门前随手拿的。
    以琛去了法学系,她也拐上了去自己系的路。默笙高考的成绩只是勉qiáng达到C大的分数线,因此被塞到了C大没什么优势的化学系,偏偏她的化学是所有学科中最烂的一门,大一能门门低空飞过,大概都是以琛的功劳。
    默笙在化学系不过待了一年多,自习又经常在法学院那边,所以对本系反而不熟。在化学系转了一圈,果然没有碰到什么熟人。
    走出化学系,随意取了两个景,便有点兴致索然。
    手指触到口袋里的手机,不由就想起以琛,不知道他在法学系那边gān什么
    最近她和以琛好像突然好了起来,尤其是她从香港回来后。
    现在这样子的相处,默笙固然开心,可是有时候又会觉得不安。
    她不太明白以琛是怎么想的,其实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以琛的心思,她总是捉摸不透。会不会有一天,一切又变回去了呢?
    默笙不愿再想下去,踢踢地上的泥,自言自语:既然想不明白,我还是头脑简单点好了。
    今天的C大前所未有的热闹,到处都是人头攒动,年纪轻轻的在校学生,白发苍苍的昔日学子,这片土地上不知记忆了多少人的青chūn。
    也许因为默笙穿着印着C大校名的T恤衫的缘故,不时有人上前问她什么路怎么走,什么楼在哪里?默笙凭着记忆一一指明。
    走了几步又被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人拦住。
    同学,你知不知道应晖在哪里演讲?
    散漫的思绪被这句话惊回,默笙呆住,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应晖?
    你说谁?默笙愣愣地问。
    应晖啊,中国的网络奇迹,SOSO总裁,他在哪里演讲?
    年轻人焦急地看着她,看她一副茫然,立刻转头拉住了另一个学生:同学,请问应晖在哪里演讲?
    在第一大礼堂,你怎么现在才去啊,演讲时间是两点到四点,现在都开始了,你肯定挤不进去了。虽然这么说,女学生还是指明了方向。
    年轻人匆匆道了声谢,就急急地向第一大礼堂跑去。
    默笙站在原地,半晌才消化了这个信息。
    应晖。
    他回国了。
    现在就在C大。
    能容纳千人的第一大礼堂已经站满了人,连门口都被堵塞了,好在学校充分考虑到这种qíng况,在礼堂外设置了电子大屏幕直播演讲现场。
    默笙站在人群里,仰望着屏幕上自信挥洒的男子,象征着智慧的宽阔额头,一如xing格般坚毅的浓眉,刀斧削刻出缺乏柔和的面容,因历经沧桑而沉静却不时闪过犀利的眼神,不苟言笑好像难以亲近的神qíng。
    这就是应晖。
    硅谷白手起家的网络新贵。
    身价数十亿美元的新兴科技富豪。
    她名义上的前夫也许,也是事实上的。
    应晖演讲的题目很普通,被人讲滥了的中国IT行业的发展与预测,然而他独特的视角,有力的分析,特殊的身份却让他的演讲变得与众不同。因为理工科出身的缘故,应晖非常注重事实根据,他演讲所描绘的IT未来并不是虚幻的空中楼阁,而是建立在可行基础上的逻辑推断,因此使人更加信服。他本身传奇的奋斗经历更是让所有学子听得激动不已。偏偏他外表竟也如此英俊,更具体地说是一种充满力度的硬气的英俊,所以台下的掌声中竟然夹杂了一片女生的尖叫。
    起码场外,默笙身边的一群女生已经为应晖的风采和魅力而沸腾了。
    哇,他好帅啊,就算老点我也认了。
    拜托!谁说他老了,别人才三十四岁好不好,正当年轻力壮。
    我要是有这种老公,要才华有才华,要事业有事业,要长相有长相,走出去非拽死不可。
    算了吧,这种人,你要在他还没发达的时候嫁啦,现在已经晚了。
    喂,你们听说没?应晖以前还在我们学校念书的时候,女朋友是当时我们系的系花哦。
    这句话一出,把周围原本凝神听演讲的人也吸引了过来。
    你们什么系的啊?有个男生问。
    外语的。
    那现在呢?他们还在一起吗?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不一定是真的。女生先qiáng调,然后才开始说,听说念大学的时候应晖很穷,农村考上来的,不过在数学系那种牛人多到变态的地方都很出名,后来追上了我们系当时公认的系花,据说感qíng很好啦,可惜毕业的时候系花为了留校指标接受了系主任儿子的追求,应晖就放弃国内研究所的工作出国了。
    啊,系主任的儿媳,你不会是说教我们英国文学史的那个吧,不是才听说她离婚了吗?
    天哪,不会吧,你说她现在会不会后悔死?
    谁知道!女生吐吐舌头,这些是上次我们宿舍拿了奖学金请辅导员吃饭,辅导员说的,可信度很高啦。
    唧唧喳喳的讨论还在热烈地继续,名人的过去和隐私是公众永远感兴趣的话题。
    默笙抿着嘴,抬头看电子屏幕上意气风发的应晖。
    应晖很少跟她提他以前的事,可能那时才二十三四岁的她,在已过而立的应晖看来,还是一个小妹妹吧。
    只有一次,应晖偶尔说起:我以前在C大有个女朋友,很聪明,也很漂亮说着就停住,意犹未尽的感觉。
    当时不明所以的默笙接口说:我以前的男朋友也很厉害。
    哦?应晖笑,那你男朋友运气可没我好。
    默笙现在仍然记得他当时的眼神,矛盾的落寞和骄傲同时出现在那平时波澜平静的眼眸深处。
    这些年一直没看到应大哥身边出现什么人,也许他跟自己一样,对过去的人始终无法放开吧,默笙惘然地想。
    不知不觉演讲已经接近尾声,主持人站出来:如果现在就结束大家会不会有种不甘心的感觉,会不会觉得遗憾?
    底下大声回答:会!
    所以接下来是自由问答,时间是半小时,大家抓紧时间。
    气氛空前地热闹起来,一个接一个学生起来问各种刁钻古怪的问题。自由问答最能体现一个人的才思敏捷与否,很明显应晖在这点上相当出色,机智而风趣的回答赢得了一阵阵掌声。
    今天的演讲,应晖无论哪个方面都无愧于C大的骄傲这个称呼。
    拜托,这些男生真无聊死了。
    连续几个专业方面的问题让女生们开始无聊了,她们对那些计算机啊技术啊什么的问题一点兴趣都没有。
    就在这时,话筒传到了一个女生手里。
    女学生站起来,清清嗓子:应先生,我要先说明,这个问题不是我要问的,是场外我的同学发短信给我,说如果我帮她问了这个问题,就请我吃饭,所以为了我的免费晚餐,请应晖学长务必回答我。
    当然。应晖风度极佳,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嗯,是这样。女生技巧地停了停,等全场静下来,她大声地说,请问你结婚了没有,我们还有机会吗?
    台下因为这个问题炸了起来,男生们chuī着口哨,为女生的勇气喝彩。
    然而,在这样热闹的气氛下,一直在台上挥洒自如的男子却明显失了神。
    他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动作,思绪却好像抽离了,整个人似乎被这个意料外的问题带到了别的世界,忘记了台下还有听众。在场外看电子大屏幕特写的学生们甚至可以看到他眼睛里藏不住的黯然。
    渐渐的会场静了下来,学生们面面相觑,没有了声音。
    那个问问题的女生脸上也开始出现不安。
    主持人以为这个问题触犯到了应晖的底线,连忙站出来救场:这位女同学,你问的问题是隐私哦,你不会是狗仔队乔装打扮混进来的吧。
    学生们并不捧场,发出零落的笑声。
    身边助理的提醒让应晖及时回神,做了个手势阻止了主持人:没关系,我只是忽然想起我的太太,我已经有段时间没见她。
    在底下一片意味不明的声音中,应晖肯定地回答:当然,我结过婚了。
    场内场外那么多人,大概只有默笙明白演讲台上那人话语中的真实含意。
    结过婚。
    默笙也这么对以琛说过。
    结过婚,但是有名无实,而且现在已经不存在了。
    演讲已经接近尾声,电子大屏幕上最后一个画面是学生们冲上演讲台,将应晖围在中间。然后就停止了转播,开始放着C大百年校庆的宣传片。
    聚集在礼堂外的人群逐渐散去,默笙举步随着人流离开。忽然就想起当初她回国的时候,应晖送她到机场,登机前的最后一番话。
    如果你不回美国,那我们暂时不要联系了。
    其实并不是没有遗憾,本来他们可以是很好的朋友。
    如果
    没有发生那么多事的话。
    胸口闷闷的,默笙有点眩晕。
    在这个不设防、阳光充足的午后,那些埋藏很久的qíng绪因为应晖的出现而被翻出来,一幕幕犹如恶梦重现。刚到美国时人生地不熟的惶恐,言语不通被歧视的羞愤,因为口音不纯被嘲笑而逐渐习惯的沉默,到美国两个多月后在报纸上看见父亲畏罪自尽时的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