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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慵来妆

    许融感觉不错, 不碰触时只有隐隐微疼, 影响不着什么, 她掩口打了个哈欠:“睡吧, 明天还有事。”
    林信没动, 眼神垂着:“明天叫向实送你回京。”
    这是他第二次提及此事, 这一次态度坚决许多。
    许融的脚还放在他的腿上, 本要收回来的,顿住:“我看周佥宪的态度,并不怎么反对我在此。”
    “那是因为他用得着你。”林信背后说起上官来很坦率, 他一向也不会矫饰什么。
    许融笑了笑:“你就用不着我了吗?”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林信肃冷的表情有点撑不住,“我知道你能帮我,但这里太辛苦也太危险了,我不放心。”
    许融看了看自己被包起来的脚,其实不只脚,歇下来以后,她两条腿连着腰都是酸软的。
    但她摇了摇头:“我不觉得,我觉得挺有意思。”她抬眼看回林信:“玄诚,你觉得我是为你才来的吗?”
    如今的林信已经不适合“小宝”那样的昵称,不长的赈灾生涯让他又成长了一截,眉间的冷骜都换作了坚毅,看上去完全是一个成熟的官员了,还具备了一点官相。
    林信没怎么犹豫地点头。
    许融看笑了,觉得该收回一点前言,他骨子里那点可爱,始终还是没有变的嘛。
    “这么自信的?”她调侃,“但是,错了。”
    林信一愣。
    “我确实也不放心你。”许融道,“但我不只是为了你才来。”
    林信微微拧眉。两者之间的差别,他似乎有一点听懂,这让他没有出声。
    “除了你,我还有我自己,玄诚,你明白吗?”
    这一回她的称呼里有一种郑重的意味。
    林信沉吟了好一会,终于道:“我明白。”
    他是真的明白,尽管这感觉模模糊糊以至于他不大说得出来——她为的,还有她自己。不只今时,向来如此,他们携手渡过许多难关,但她的意愿从来没有附着在他之上。
    她是她自己。
    许融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来,弯了唇角:“就是这样,我读书上的天赋不及你,可也有一二长处,叫我遇事只在家里,我不习惯,也做不到。”
    她在这一世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志向,时代如此,她也懒得以一己之力撼动,但愿意度此闲生,与毫无选择地只能做一个闲身,那是不一样的。
    无论她多能顺势而为,从骨子里,她与大势背道而驰,这非她能控制,数百年的时光鸿沟,就算她舍身跳下去也填不平,何况,她不想跳。
    她想他走过来,一步,两步,都好。
    许融有一点紧张,也有一些奇妙的期待,他们从前没有碰触过类似的话题,因为相当长的年月里,彼此不过契约关系,既无时机,也没必要。
    现在不一样了。
    她想要敞开,想要理解,想要支持或者包容,她想要很多。
    林信想了想:“那你做吧。”
    许融:“……?”
    成果来得太容易,她有点一脚踏空的不适应感,追问道:“不叫我走了?”
    林信强调:“这里真的危险,你最好还是走。但是,”他话锋一转,“我觉得你可以。”
    他的意思矛盾而明白,作为至亲,他希望许融安全,但撇开这点,他相信许融的能力。
    他不将她以柔弱无依的女子看待,他深知道,她从来不是那样的人。
    许融眨眨眼,她以为要费一番唇舌的,这对她其实也不是难事,但心照不宣的感觉原来这么好,远胜过许多言语。
    她向前一扑,靠进他怀里,伸手搂住他紧实的腰身。
    林信吃了一惊:“小心脚——”
    手忙脚乱安置好她包起来的脚,再一低头,瞧见她头顶乌发披散下来,温柔顺滑,他反揽住她,心中忽然也生出满足,像有一汪温水荡漾。
    哪有那许多考量计较,叫她喜欢,便值了。
    **
    常荣时在隔天上午时来到了府衙。
    许融不便参与对他的审讯,相关供词她过后听了林信转述:“常荣时抵赖不得,承认了收留郑原生是因为庆王,但不肯认与庆王有私下交易或约定,只说他在此地势孤,不得已受庆王胁迫,但已写奏章向朝廷禀告了。他随身携带了奏章的底本。”
    许融有点意外,若真如此,常荣时就把自己摘出去了,算算日子,他的奏章应该还在路上走着,至多到了通政司,也还得压一压,离达天听还有些日子——
    不对。
    “常荣时敢告庆王?那庆王又怎么敢把郑知府塞给他?”
    庆王不会在拿捏不住常荣时的情况下做出这个决定,他也许有些疯,但绝不蠢。
    “庆王知道他事后写了奏本吗?”许融脑子飞快转动,又问,问出时她意识到了什么,“他是以什么渠道送出去的?”
    林信先回答了后一个问题:“他派了自己的随从。”
    至于第一个,他暂时还不知,但他可以猜测:“庆王连与白泉有关联的人都盯上了,常荣时怎么也比他们重要。”
    也就是说,庆王不可能放过常荣时的动向。
    这封奏本有没有真的送出去很存疑。
    “不对。”林信忽也道。
    他看向许融,双方在目光中明白了未竟之意:如果庆王发现了常荣时的小动作,一定会有所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