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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羡阳春》 “记不清了,应该十五六岁吧。”阿媛看容莺和善,那点拘谨很快就不见了,主动和她说起自己的身世。
容莺努力从阿媛带着乡音的话中得知,她是营妓中年龄最小的一个,是从那种最低等的妓院里被卖到军营里来的,只等攒够了钱就赎身离开。还有三个和她是一样的出身,而剩余的都是出身较好,因丈夫或儿子犯了罪,男人流放充军,她们便被发配为军妓。
夜里阿媛就倚在马车中睡着了,容莺往她身上披了件薄毯,掀开帘子看向夜色,又不可抑制地想起了梁歇。
这几日总是如此,她必须要给自己找些事做,一旦闲下来脑海里就是梁歇聆春等人的影子,她时常会觉得喘不过气来,似乎三哥成了她唯一盼头,只有不断告诉自己,到了三哥身边一切都会好起来,她才能勉强振作,不让自己陷在无休止的悲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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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日帮过阿媛后,其他营妓总会刻意亲近容莺,找她说两句好话。
容莺想起从前闻人湙说她性子过于温弱,遇事不想着解决,反而一味地躲避逃跑,面对坏事总抱着侥幸的心思,有什么不高兴的也压在心底,自己生闷气自己安慰。从前还有个聆春开解一二,如今却只剩她孤零零一个。
几个营妓当容莺人傻心地好,多次从她这里顺东西走,还有问她借玉簪,借完就说弄丢了。容莺脾气软得厉害,没有和谁计较过,阿媛不乐意,偷偷将玉簪偷回来还给了容莺。
容莺本来已经给够阿媛赎身的钱,奈何她在营中成了习惯,总想着多赚一点也是好的,仍去拉着军中将士往营帐里钻。
刘缙渐渐的也知道营妓占容莺便宜的事,问她需不需要去替她出个气,被容莺给拒绝了。
他都有些憋屈,问道:“你可是公主,让几个下贱的妓子欺负都不生气的?”
“男人将营妓当做物件儿,为何还要说物件儿下贱呢。”她淡淡道。“我与她们一般计较,实在是没什么必要。”
“她们大多人都不识字,为了活下来才当妓子,在军中不被当人,自然不能以平常人的礼义廉耻来要求她们。本就可怜,我不太想去为难她们。”
刘缙被她这么一说,突然生出一股羞愧来,又强调道:“我不宿妓的。”
“嗯,值得夸赞。”容莺笑了笑,他脸上又是一红,牵着马快步走远了。
到晋州的路上也遇到过几次流匪,天气越来越冷,将士们打了猎回来,将皮毛裁下来分给营妓,让她们拿去做衣服。容莺和她们坐成了一圈,给她们讲一些话本里的故事,她们听得津津有味,偶尔还要说几句荤话,逗得容莺脸色通红。
之前总从容莺身边顺东西走的妓子,用赏赐的兔毛给容莺做了一条毛领,而其他人也争着替容莺缝洗衣裳,采了栗子塞到她的马车里。她们虽受了容莺的恩惠,却也用自己的方式在回报。
等快到晋州的时候,路上的流匪和逃亡的百姓都多了起来,走几步都能遇见一具腐烂的尸骨。有两个营妓不等到晋州便身染恶疾病逝。容莺是唯一会写她们名字的人,便亲手给二人写了墓碑,不至于让她们死得没名没姓。
刘缙在入晋州前也正面遇上了燕军,领兵和他们打了一场。好在晋州是容恪在守城,暂时处在上风,这帮燕军是兵败后正在逃亡,刘缙将他们逮了个正着,一帮厮杀后大获全胜。
容莺看到刘缙领着人清理战场,地上都是残肢碎肉,肠子内脏流了一地,让她胃里翻涌得厉害。不多时,晋州里的驻军来迎他们入城,容莺从马车内探出头张望,很快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大声呼唤她的名字。
“阿莺!”容恪一眼就看到了容莺,忙翻身下马奔向她,激动到险些被死尸绊倒。
容莺从马车中钻出来,眼里泛着泪盈盈的光,提着裙子跳下马车,容恪伸手想去抱她,想起手上的血,又收回去先用袍角蹭干净,这才重新伸出手臂,将容莺抱起来转了一圈。上阵杀敌被落下一身伤疤都不曾流泪的他,如今感受到怀里轻飘飘的容莺,眼睛突然就红了。
“你怎么跑这么远来了?”虽然容恪语气中带着责备,却难以掩饰他面上的欣喜。
容莺抱着容恪的手臂,心里一抽一抽地疼。“三哥……”
她才说了两个字就泣不成声,容恪忙去擦她的眼泪,安慰道:“好了好了,以后再也不受委屈了,等我大败燕军后杀回长安,将闻人湙的头砍下来给你出气。”
第66章 晋州 “好在今年你在我身边”
晋州离潞州很近, 两处都在抵御燕军,因为常年战乱,城内百姓许多都逃亡去了。
容恪平日里都住在军营中, 容莺身为女子多有不便, 他本想将容莺安置到太守府上,谁知她却坚持要跟着他, 宁愿在军营中过枯燥乏味的日子, 不肯和其他的娘子们游湖赏花。
容恪与容莺本就分离已久, 一路上她又受了太多苦, 因此只要她一哭, 稍微撒个娇, 他便没办法将拒绝的话说出口。
容莺收整好衣物,和刘缙告知一番, 便带着包袱住进了军营。容恪心疼容莺,又担心她在军营被人冒犯, 直接命人挨着他的营帐又扎了一个,宽敞齐全布置得暖和又典雅。
经过一路颠簸, 容莺比在长安的时候消瘦了许多, 加上在晋州水土不服, 食欲不振了许久,整日都窝在营帐中睡觉,醒了就看书。容恪则照常训练将士们,忙于加固城防,有战事了便领兵出去,每次临走前都要去看容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