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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逞骄

    曙晓时分,苏雪至再次过去,透过虚掩的门,见龙王还是静静地躺着,叶云锦竟也依然和昨夜一样,坐在床边。
    她握着他骨节突兀的一只手,凝视着那张劫后余生的沉睡脸容,背影一动不动。片刻后,慢慢回头,看见了立在门外曙色里的苏雪至,便仔细地替龙王掖了掖被角,将他手也轻轻放进了被里,随即走了出来。
    她的面上带着疲色,但精神却显得很好,甚至,倘若不是错觉,苏雪至仿佛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心满意足的幸福之感。
    “我打算带着他,搬到一个清净的地方。咱们慢慢治疗,等他醒来。”
    “我会照顾他,等着他醒来的那一天。 ”
    她回过头,用充满柔情的目光,看了眼身后那沉眠不醒的人,轻声说道。
    ……
    终于,在这一天,苏雪至和贺汉渚的以及一行的扈从,回到了省城。
    等待他们的,自然是各种不可避免的来自各界的接风和庆祝活动。几天后,在嘉奖战中功勋人员的仪式也结束后,两人第一时间再次一起去了趟祖父的陵墓,拜祭过后,出来,走在那条小道之上。贺汉渚说自己可以背她了。她瞥了眼他的腿,笑着摇头。
    他笑了起来:“好吧,既然你不放心,那就以后。咱们来日方长。”
    她嗯了一声,挽住了他的胳膊。
    静静的月光温柔地照着前路,两人慢慢前行。他问她明天是不是要去城东,说和她一起去。
    叶云锦已将一切事都托付给了舅舅和苏忠,搬到了位于省城东郊山中的一处居所里。在那里,她伴着龙王,苏雪至会定期过去检查状况。
    相遇在了最好的年华,他们的往事,想必也是如同传奇。然而却是到了现在,才以这样的方式,得以朝夕相伴。这是幸,还是不幸?
    苏雪至想起那日叶云锦凝视着龙王的无限柔情的目光,惆怅之余,更是唏嘘。
    贺汉渚握了握她的手:“龙王一定能醒来的。”
    苏雪至仰头,对上了他安慰的目光,点头。
    贺汉渚觉她情绪依旧有些不振,想了下,笑道:“回去了,我有些玩意儿要送你。”
    “是什么?”苏雪至问他。他不说,非要回了再说。苏雪至被勾出了好奇心,回到家中,他打开了一只柜子,让她看。
    苏雪至走到近前,发现里头还有一口厚重的大木箱,材质应该是老樟木,看着已经上了年头,但靠近,依稀还能闻到淡淡的樟香味。
    “是什么?”她问。
    他笑而不语,示意她自己看。
    苏雪至打开箱子,不禁意外。箱外表平平无奇,没想到里头竟装了满箱的金玉器物,还有几轴字画。灯光映照,葳蕤生光。
    “这是之前的窖藏里单独保存的一箱东西。归你了。”
    见她惊讶地看向自己,贺汉渚笑着解释道。
    苏雪至小心地取了最上方的几样出来,在手里转了一下,件件精品,或古朴,或华美,她不知年代,但毫无疑问,都是流传下来的价值不菲的文玩和宝器。
    她看完,将东西放了回去,摇头:“我拿来这些干什么?让后人通过它们去感知先人的文明,博物馆才是它们最好的归宿。”
    贺汉渚似乎意外于她的这个决定,迟疑不语。
    “你是觉着博物馆也不安全?”苏雪至一下就猜到了他的想法。
    他应该是不想反驳她,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苏雪至当然明白他何以是这样的反应。一场兵变便就谁人都敢去做大梦的京师。更不用说监守自盗,混乱无序,便如这大时代的缩影。
    她一笑。
    “我说的,当然不是现在。是将来。”
    “将来?”他反问了一句。
    “是,将来。有无数英勇的像你,像龙王,像那些不惧牺牲的已牺牲了的人,将来的华夏,必将再次崛起,涤荡今日的一切黑暗和耻辱,以复兴的姿态,屹立在世界的东方!”
    他注视着她,笑容渐渐消失,沉默了片刻,说:“雪至,你的这个高尚而美好的愿望,让我想起了我刚和你认识的时候,你和我谈及星空的情景——”
    “真的,我在你的眼睛里,总是能看到我原本见不到的光。但是这个国家,它病了,病入膏肓。它真的会有你说的那一天吗?”
    苏雪至岂会不知他的内心之忧。
    “会的,一定会的。”她用更加肯定的语气说道,“而且,是在我们的有生之年,不久的将来!”
    贺汉渚凝视了她片刻,再次笑了。
    他颔首:“你的话给了我莫大的希望。我愿意相信你。”
    他合上了箱盖。“那就照你说的,暂且保管,等着那一天的到来。不过,我还有一样东西……”
    他看了她一眼,语气一转,“我不容许你再次拒绝。”
    他走到了她的面前,“闭眼”,他用专横的口吻,说道。
    苏雪至冲他哼了一声,但最后,还是乖乖地照他说的那样,闭上了眼睛。
    “到底是什么……”她催问着,忽觉唇上一热,被他吻了一下。
    “贺汉渚你讨厌,你骗我——”她不满地睁开眼睛,抱怨之声戛然而止。
    他的掌心里,静静地卧着一枚戒指。素纹暗金,简朴凝重。
    苏雪至自然记得它。她的心一跳,抬眼,对上了他的凝目,正等着他再给自己戴上,却见他将戒指连同一封他方才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信一样的纸,轻轻地压在了她的掌心里,随即转身,快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