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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府美人》 这道理殷临曜自然也懂,只是关心则乱,苏衔这样说,他便也不再多言,只又道:“待得事情终了,一起去父皇陵前祭拜吧。”
苏衔沉默不言。
殷临曜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他直至故去都未能听你叫过一声父皇,你不后悔?”
苏衔仍自沉默着,殷临曜喟叹摇头:“罢了。”
“有一点。”苏衔忽而开口,顿了顿,又说,“有点后悔。”
他近来也总在禁不住地想这些了。设想从前一次次地针锋相对,设想自己若早些叫过一声父皇又会如何。如此自是越想越难受,想搁置不提又不可能。
安西,谢云苔自从有了身孕就有些嗜睡,近来愈发明显。苏衔带兵离开也并未能改变这一点,不过这样倒好,她睡过去,就不会没完没了地担心他了。
这日又是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谢云苔翻过身,身侧无人。她闷闷地盯着身边空荡荡的地方看了一会儿,叹着气起身,守在屋外的春樱察觉动静,立即打帘进来:“夫人起了?”
跟着就递上封信来:“相爷又来信了。”
这话才让谢云苔面上溢开一笑,她伸手接过信,信中如之前一样只寥寥数语:第一句说到了哪儿,第二句说挺好的,让她不必担心,第三句提及沿途路过了一片松林,他看到松鼠在枝头蹦蹦跳跳,想来松鼠也在张望他们。之后就没了。
除此之外还附了颗松果,装在小盒子里一并送来。谢云苔只道是他路过那片松林时随手捡的,拿起一看才见底下还压着张纸条,纸条上写说:“松鼠拿这个砸我,疼得很。”
她读着就不自觉地想象他与松鼠斗气的样子,自顾自地笑出声,遂将信与松果一起妥善收起,又去找爹娘。
家里近来都是她起得最晚,在她到爹娘房里时他们都已经用过膳了。阿婧坐在苗氏膝头乖乖跟着读诗,看见她唤了声:“娘!”
“阿婧乖。”谢云苔朝她一笑,苗氏忙吩咐下人备膳来给她,阿婧又告诉她,“今早的肉粥很好吃,娘尝尝看!”
“好。”谢云苔应下,脑海中思绪已不由自主地飘散,想到苏衔也是爱吃肉粥的。
倒也不是盯着肉粥吃,只是早上相较甜味他更爱吃些咸的。可若让他吃药,他又必会撒泼耍赖嚷嚷要蜜饯解苦,吃起来还尤为挑剔——不够甜的不要,有核的也不要。
婚后这个爱好变得更加过分,从前只消给他拿来就好,他就算得寸进尺也不过是要她喂他一下。婚后却变为了嘴对嘴喂一下才能满意,要不然就得亲一下,谢云苔为此没少笑话他:“还不如阿婧!”可他脸皮那么厚,才无所谓她怎么说。
心念这般飘开,谢云苔不知不觉回想了好多事,不觉间已吃饱了才回过神,招手唤下人来将早膳撤走。
而后大半日都没事,谢云苔陪着阿婧练了会儿字就到了晌午。小睡一个午觉再起身,就给他写信。
二人间的书信每隔一日便要走个来回,有时想来似乎也没什么话可说,可一旦提笔,又总有得写。
谢云苔就告诉他,这两天安西冷了。风刮得厉害,出门走一走都觉脸吹得疼。夜里窗外也风声呜咽,搅得人心神不宁。
“没人抱着我睡觉,风声听来更冷了。”
她把这句话直截了当地写了上去,反正也不会有外人看。
信封封好着人送走,谢云苔轻叹一声,又往案头的小木筒里添了根竹签。
这是她拿来计数的竹签,每日添一支,算他离开了多久。
望着木筒愣了会儿,谢云苔将它拿起来数了数,原来也没过多久,将将十来天而已,只是在她心里已如斯漫长。
原来相思是这样的感觉呀。
她曾在书中读到过男女之间的相思,用文字书来,旁观者总会觉得是酸甜的、微苦的。现下她倒没觉出什么酸甜,也没觉得多苦,只觉日子变得很慢,也很静,心里总莫名觉得缺了点什么,空空荡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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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夜幕再度压下来,一切复又变得悄无声息。许多争端原就只是在暗中涌动着的,明面上总是一派平静,只是一处处安静的豪门深宅之内,关上门的人们各自是喜还是愁就只有天知道了。
宫中,六皇子的院落不知不觉已变得与从前有所不同。从前这里总是冷清得很,除却阿才就只有三两个宫人,院中草木疏于打理,逐渐也变得凌乱不堪。
眼下,宫人虽仍是不多,但草木一应被精心打理过,廊下原本脱了漆的柱子也已上好了新漆,宫中下人们察言观色的本事可见一斑。
然六皇子一时并无心思为此高兴,几乎大半日都在屋里踱着。床边的木架上搭着一身玄色的天子冠服,正合他的身量。
这是今日晌午偷着送进宫来了,经了几道手才到他手里。眼下皇位尚无定论,皇长子已起兵返京,殷临晨虽看似离皇位只一步之遥,近几日却禁不住地退缩,没胆量直接坐到那皇位上去。
拥护他的朝臣自然着急,这身冠服便是他们送来的,个中意思不言而喻,就是在催他尽快登基,稳住局面。
殷临晨心里慌着,举棋不定。冠服厚重的玄色都因此变得刺目,让他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这些日子,他的心潮实也起伏了几番。
最初对七弟下手时他不免是有些慌的,到底是一条人命,又是这么多年来虽算不上和睦却也一直叫他六哥的人。阿才去办这事那天,殷临晨一彻夜都没睡,在床上辗转反侧,一阵阵地出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