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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女配绑定贤臣系统后

    换好衣衫, 侍女鱼贯而入。
    简单穿衣尚且可以,若是束发, 她则是全无章法。就算是从前做男子的日子,她也只会梳寥寥数种发髻。论起手巧,她还不如东宫, 从前玄缺她手伤不便, 东宫每日为她挽发......想起他, 卓枝面色微变, 呆坐在铜镜前, 任由侍女摆弄。
    几位侍女出身宫中个个巧手,有条不紊挽起发髻,为首的容长脸侍女念及今日的差使, 她对镜稍稍一打量,目光微凝, 她是六司主事身边的得意人,经常出入宫廷宴会,竟从未见过这位女郎。这样标志的美人竟然养在深闺人未识, 真是可惜,她压下心中淡淡疑惑,自然她明白似他们这般侍奉伺候的人是没有眼睛和嘴巴的。
    所以她手上动作不停,心知此次前来是为了什么。她探目略一打量镜中女郎,见她下巴尖尖,愈发较弱弱不堪,索性挽了个垂环髻。容长脸侍女又自妆匣中捡出一对缀珠錾金掩鬓,素手一抬比在发鬓间,低声说:“娘子,您看这对掩鬓如何?”
    闻言,卓枝方从怔愣中醒来,她抬眸,见着镜中人竟觉万分陌生,镜中人两靥贴莹珠花钿,堆云发鬓间押着朵叠粉重楼的垂蕊牡丹,茜底团花珠罗短襦交叠,露出纤柔细弱的锁骨。她凝眸看了片刻,低声叹:“简单些,不要如此隆重。”
    容长脸侍女迟疑片刻,晓得不该多嘴,还是低声劝道:“这是圣人赏赐的恩典,您若梳妆过于简朴,岂不是对上不敬。”
    活在世上已很招圣人厌烦,也不在这点小事上面。卓枝坚持,她起身拿掉那对连珠金掩鬓,又摘下垂蕊牡丹,独独留下那只固定发鬓的蓝田青玉簪,她抚平衣襟说:“走罢。”
    容长脸侍女几步上前,双手递上苎罗幕篱,她说:“娘子,您应当配上此物,以防闲人窥伺。”卓枝接过戴在发间,如今已是女郎,她都忘记了。
    此番进宫甚至还安排了车马,几位侍女随她上车。她住的地方正是当年圈禁废太子的东阳王府,此处距离丽正门距离不远,她顺着轩窗眺望,储宫一如从前,清思殿高阁一瞥而过。卓枝不禁想起他们起了争执,东宫命禁卫送她出宫,他就立在清思殿前目送她离开,卓枝心中恍惚,眼前好似浮现一抹熟悉的青色。
    是东宫吗?
    她不可置信,急忙抬臂撩开苎罗纱,定睛细看却发觉原来只是茵茵树影而已。
    几位侍女见她忽然开窗,珠罗纱宽袖轻薄,露出一双欺霜赛雪的手臂,惹眼至极,侍女忙上前将她长袖掩下,低声呼道:“娘子,娘子!”侍女又是一番忙碌,将她衣衫理齐整。待整理完一切,她们已经行至两仪殿前。四位侍女自行退避身后,王德全立在轿前,神态恭敬:“娘子,请随奴婢前来。”
    卓枝迈步跟随,没走几步便听闻一阵玉环鸣佩珑琮相击,清脆悦耳,原是身上禁步发出的声音,她没做过几日女郎,就连行路都艰难,日后,日后她该当如何自处?秋风徐来,吹起幕篱,伫罗轻柔因风而起,露出一张凝愁娇颜。卓枝缓步慢下来,垂首小步跟随,心里冒出个模糊的念头,也许根本没有什么日后了。
    甫一见到王德全,她还以为圣人赐死的圣旨来了。可是又见侍女举动异常,她恍然明了,此行圣人恐怕不是为了赐死她,不然三尺白绫既能解决问题,何须浪费功夫又是梳洗打扮又是进宫面圣?
    难道,她心中不免生出些绝望之情......现下灵州战争白热化,圣人有心拉拢突厥可汗,但不愿可汗将女儿嫁给东宫。如此只能送公主和亲,前些日子她也有所耳闻,不少王府郡王府纷纷为女儿定下婚事,也许就是防此等不幸之事落到家中吧。
    若将她封公主尊号嫁到突厥之地,届时众人既是心决不适宜,但明面也不会直说圣人刻薄寡恩,说不定还会赞颂她身怀大义。不怕她不配合,圣人自有雷霆手段,迫她“心甘情愿”。事情不容她多想,念头微转,他们已然到了两仪殿前,眼前是数尺高阶,时人称之为凌云阶。卓枝仰脸去望,两仪殿画阁朱楼,飞檐翘角,极其宏伟壮丽,她立在汉白玉阶下,只觉自身万分渺小,这哪里是登天之路,分明是黄泉绝径。
    见她踟蹰不觉,停步于此,王德全有些着急,他上前几步,伸臂欲扶:“娘子,快快随奴婢上前吧。”
    卓枝错身避开,拧起裙角,率先抬步踏上高阶。也许正是人行至绝路,反而无所畏惧,她胸腔之中忽然生出无限勇气,俗话讲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圣人云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此时此刻也没什么可怕的了,无论风雨如何,她迎头面对便是。
    两仪殿是一座美轮美奂的金碧宝殿,此处并非圣人日常接见外臣处理政事的太真殿,而是更为正式的宫殿。从前以她的身份,自然不能到此处前来,这还是她头一次来到两仪殿。殿前守着的青衣内侍许是早就得了吩咐,见到她来,亦不验证身份,甚至连有无佩戴兵器也不查验,只是躬身请她进殿。
    王德全亲自上前,双手用力一推门扇,两扇楠木巨门倏然荡开。夕阳欲垂,橙红的光芒照射在门前,铜钉反射微微亮光,竟然有些刺目。她独身迈入,殿中两侧青鹤香炉散出层层青色烟篆,一时看不清楚御座之上有人无人。
    许是上过战场,她对危险的感知比从前更甚,只觉暗中有无数眼睛刀剑对准了她的颈项。可是方才悄然一望,并未曾见到任何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