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我愿意使出我最大的力气,只要表妹能同我一起——”
    “表哥。”温浓终于忍不住打断他,“如果你和我在一起需要割舍一切,承受巨大的痛苦,难忍的损失,那便是不合适的。别再执着,我已经放下了。”
    苏雪和本要说出的话硬生生止在喉间。
    他的眼中真真切切地闪过受伤。
    不知道是不是温浓看错了,他的眼睛好像比平日湿润一些。
    一瞬间,温浓几乎要坦白自己接近他的用意。
    但理智及时地阻止了她。
    哪怕他再痛苦,再受伤,也不能对他全盘托出。
    苏雪和艰难地问,“表妹……放下了?”
    他以为温府巷子里大槐树下那次,是她乍然听到要等三年心灰意冷之下说出的决绝话语,心里却还和他一样,为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辗转反侧黯然神伤。
    而那时距今也不过两个月而已。
    温浓只是淡淡笑了笑。
    分明是这样热闹的节日,温浓与苏雪和这边却一片寂静,没有人再说话。
    周遭的人来来往往,有些人大概是注意到了这边不同寻常的氛围,于是稍稍驻足看了几眼才离开。
    而苏雪和在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终于缓缓开口,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表妹,你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
    他大概是在自欺欺人,还想亲自验证一番。
    如果这样能叫他死心也好,温浓依言抬起眸子,直直地看进苏雪和的眼睛。
    那双总是盛了蜜一般的琥珀色眸子此时正不安地颤动。
    与之相反的则是温浓的眼睛,黑是黑、白是白,界限分明。
    苏雪和往日竟不曾发现她的眸子是这样的沉静。
    明明,她有最甜的笑,最柔情的目光。
    ……
    此时的太子殿下已经闯到了最后一关。
    前头几关基本上都是文试,猜谜猜曲对对子。最后一关却拦住了许许多多的书生,那盏巨大的灯王正悬挂在一根高高吊起的竹竿上徐徐旋转,常人根本无法触及,却要叫参试之人徒手夺下,考验的是身手。
    太子神情不变,目光凝聚在那盏灯上,看得久了,哪怕闭上眼,也有那个明亮的轮廓。
    他忽然想,此时的温浓在做什么呢?
    是否也和其他围观之人一样,正仰头看着他?
    他方才一路过关斩将,无一错漏,赢得叫好声一片,她是否会更喜爱他一些?
    这样想着,太子在最后一关之时,忍不住往下看,目光在人群中搜寻。
    灯车约有两层楼高,他站在上头往下瞧,能看见内围人头攒动不停,外围之处人群稀疏一些,那个最亮眼的地方便是温浓所在。
    她披着大红的披风,一手拿着糖人,一手拎着兔子灯笼,正仰着头像是在与人说话。
    而她的对面,很近的地方,则是一个身姿如竹的男子,身着雪青色披风,垂着头看向温浓。
    一个仰首,一个垂眸,有种独属于男女之间难言的暧昧氛围。
    短短一瞬,一股酸意从胸口直往上漫。
    太子借着这股酸意与气劲,脚上一个用力,飞跃而起,指尖够到了灯王的系绳,狠狠一用力,硬生生将它扯了下来,也将自己的手心划拉得生疼。
    与此同时,他的广袖也被什么东西挂了一下,发出“嗤啦”一声脆响。
    围观之人啧啧摇头,“亏啦亏啦。这公子的衣裳怕是能买几个这样的灯王!”
    “何止几个,你没瞧出他这身的料子吗?你就是有钱也买不着……”
    太子无视各色目光,不去管种种围绕他的讨论,带着他的战利品下来,抬手瞧了眼破开的袖口,而后沉默地将手放了下来。
    下了灯车,人群自动给他让出了一条道来。
    一个美貌少女带着笑走过来,人们竞相起哄,“哦~原来是为了佳人而夺灯!公子快去啊!”
    “我就知道您一定可以拿下灯王的!”苏雪榕迎上来,听见周遭的起哄声不知所措地红了脸。
    太子什么话也没说,也没有回应苏雪榕,一路沉默地穿出人群。
    他走得快,并不刻意去等苏雪榕,于是很快便与苏雪榕拉出了好长一段距离。
    还在瞧热闹的人们顿时明白了什么,都有些尴尬。
    最尴尬的莫过于苏雪榕,方才的起哄与现在的唏嘘声反差太大,叫她眼眶都红了些许。
    与此同时,心里一片酸涩。
    她分明是因为父母之命才去接近太子的,但是他的心肠太硬,让她感觉到疼痛了。
    “公子!等等我!”苏雪榕飞快地拾起笑容,提起裙摆小跑着去追太子。
    她终于追上他,并不是因为他放慢了脚步。
    太子正站定在温浓与苏雪和二人的不远处看着他们。
    那二人不再对视,反而各自看向别处,气氛有些怪异。
    太子将袖口破开的那只手负在身后,让自己看起来少一些狼狈,而后抬起嘴角,用温和如常的声音说,“温姑娘,瞧。”
    听见声音,温浓侧过身来看向太子,目光从他的面具移到他手里的灯笼上。
    那盏灯笼比寻常的花灯要大上不少,要不是他生得高,恐怕灯笼都要拖地了。因此他立在那里十分地显眼,来来往往的人十成十要看他好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