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页

作品:《我不做替身好多年

    可远处,硝烟弥漫处却响起了西和的号角。
    那群突袭军帐的西和士卒笑得奸诈:“呜呼!胜了!你们这群残兵败将赶紧滚吧,否则前线部队一旦前进,你们还想活命?”
    孔妙禾的手指甲深深渗入手掌心里,她却一丝也感觉不到痛。
    接天的号角声绵延不断,仔细听,似乎真的能听见西边隐隐传来的欢呼声。
    守在营地的大俞士卒各个目光呆滞,茫然无措地望向西面。
    直到有人反应过来,惊慌失措地喊着:“败了!咱们败了!”
    人群一下子嘈杂起来,有副将整肃的声音,有想做逃兵之人颓废的哀嚎。
    但孔妙禾什么也听不见。
    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她喃喃道:“我们去找王爷。”
    去找到他,不论死活。
    这场战役惨败又如何,白安军即刻就会赶到。
    西和夺不走边境,却杀得死晏子展。
    滕英的眼眶通红,目光却坚定。
    “好。”
    去找王爷。
    横尸遍野,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与腐臭味,还有焦土味。
    视觉冲击更为可怖,一路走来,孔妙禾几乎没有见过一副完整的尸体。
    她强忍着呕吐感,不敢停留,军营驻扎处已经挂上了白安军的军旗,军鼓阵阵,西和国刚经历一场烈战,气血有亏,看见白安军便乖乖退回营地。
    战场上,除了孔妙禾和滕英,再没有别的活人。
    孔妙禾双目酸涩,身上被划开的数道小口子隐隐作痛,可她却麻木地,一具又一具尸体地翻找着。
    她双手沾满了别人的血,眼里能看见的似乎除了血色再也没有别的颜色。
    一具,又一具。
    都不是晏子展。
    滕英也喃喃道:“王爷会撤退的,韩尧姚集都在王爷身边,他们一定是从小路撤离了。”
    她多么希望就是如此。
    却在风沙扬起的一瞬间,认出了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上,穿着主帅的战服。
    滕英脸色发白,颤颤巍巍走过来,沉默地扯开战袍。
    里面是孔妙禾前几日亲手为晏子展穿上的金丝软甲。
    还有,晏子展随身携带的玉佩。
    滕英摔倒在地,双目通红,嘴唇发颤,目光却离了焦。
    而孔妙禾,握着那具早已冰凉僵硬的尸体的手,眼泪扑簌簌滚了下来。
    她拉着他的手贴在左面,用力闭上双眼,任由眼泪无声地浸润她干涸的脸,破裂的唇。
    不该是这样的。
    怎么会是他。
    滕英呆坐着,忽地发疯一般扑向这具尸体,他对着那张看不清眉目的可怖的脸仔细查看,却什么也瞧不出来。
    身形、体量都是王爷。
    可这怎么会是王爷呢?
    孔妙禾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她的知觉一点点传回她的身体。
    伤口的疼痛、胃里翻涌的恶心感,以及心口处剜刀滴血的巨大痛楚,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恍惚间觉得自己像一只飘荡在海面的小舟,浮浮沉沉,看不见晨光。
    耳边是呼啸的风,她却清晰地听见了晏子展的声音。
    “阿禾,说话。”
    “阿禾,让本王抱一会。”
    “留下来。”
    “逞什么能?”
    “夫人消消气?”
    “在呢。”
    她惨烈地扯了扯嘴角,却拉痛了唇上裂开的部位,丝丝缕缕得疼。
    他对她垂眸冷笑的样子,他漫不经心牵起嘴角的样子,他抱着她吻她唇角的样子,最后是他含着笑唤她阿禾的样子。
    孔妙禾呆呆的,又恍惚间觉得哪里不对。
    她这只小舟在暗不见天日的海面上航行,浮浮沉沉间,却有一束光撕裂了黑云,打在她身上。
    片刻的暖意。
    她猛地睁开眼,开始在这具尸体上摸索着找东西。
    滕英不解:“找什么?”
    她翻了个遍,王爷身上携带的东西一样不少。
    但只有一个。
    那个她亲手绣的被晏子展嫌弃过后却又永远贴身带着的,那个在他生辰之日,送给他的,香囊。
    香囊不在。
    孔妙禾慢腾腾地,坐回地面。
    却在仰头被阳光刺了眼的一瞬间,破涕为笑。
    晏子展没有死。
    一定。
    第29章 “你到底用什么跟他们换……
    西境的天境似乎都辽阔了一些, 一轮快圆的月挂在似乎勾手就能揽回的空中,散发着黄澄澄的光晕。
    广袤的天空是藏青色的画布,闪烁的星群就是画布上的点缀。
    在都城见不到这样深邃纯净的夜空, 但孔妙禾此刻望着天, 心里却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是想过就这样一走了之,但当日宋大夫的话还在耳边。
    “这个毒, 没有压制毒性的配方, 你每月会毒发三日,不至于死,但过程很痛苦,一直不吃药,你的身子会越来越差。”
    “会死吗?”
    那个时候, 孔妙禾也追问过。
    她记得宋玉彤那个时候的表情, 带着点点忧思,凝重而又真诚地告诉她:“那要看你能捱多久, 但最终——”
    “就算死, 也会很痛苦。”
    ……
    更何况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在没有亲眼见到晏子展活着之前,她始终不能放宽心, 更遑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