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应嘉怒道:“哪里就到了这步田地!”又将拦截下来的密折扔到罗拂山面前:“你瞧瞧这上面写的,若是真递到御前,你我岂有活路!”
    都斗道这个层面上了,罗拂山就算不看密折,也知道这折子必是写得不客气。但是作为谋士,罗拂山依然要劝啊,于是罗拂山继续道:“老爷觉得,林如海就只有这点明着递密折的本事?若是他用走驿站的明线牵扯老爷注意力,暗中另外派人将密折递入京中,老爷该当如何?
    再说,八百里加急的密折,每一道都有记录,林如海投到驿站后,驿站也有回执,林如海到底递了多少道密折清清楚楚,到时候若是数量对不上,老爷觉得娘娘和王爷如何担待?
    参与了私盐案,最多只是贪污,若是拦截密折坐实,乃是谋逆。老爷且想,陛下膝下这许多位王爷,谁没沾染点贪污的事?但是谋逆可不一样了。九皇子的侍卫在铁网山冲撞了圣人,若是二皇子抓住这点往九皇子谋逆上面引,未必不能脱身。”
    九皇子会抛出甄应嘉贩卖私盐的罪证围魏救赵,二皇子又抓着九皇子打,也图围魏救赵亦是情理之中。
    甄应嘉听了还有脱困之机,稍微冷静了些,问:“不拦也拦了两道了,现下该怎么办?”
    罗拂山折扇都没心思摇了,用袖子拭了拭额角的细汗,道:“将拦截下来的折子还回驿站,由得斥候送入京中。老爷也速速写一道请罪折子递入京中,痛陈御下不严,受人蒙蔽,又写改过自新的决心。定要写得情真意切。如此,就算活罪难逃,死罪可免。”
    甄应嘉原本以为私盐案一旦压不住,自己是必死无疑,所以才想搏一个鱼死网破。他是真不想服软,但是听到死罪可免几字,终究觉得,就算受些罪,活着总是好的。于是按罗拂山说的,推出替罪羊,又递了个负荆请罪的折子。
    就算甄应嘉听了罗拂山的劝,依旧愤愤不平,还将茶杯一摔,满脸怒容:“我只恨上一回没弄死林家那个崽子!”
    就这样,林如海递出的密折从第三道开始,就无人拦截,前两道也被甄应嘉投回了驿站,接连送入京中。
    若仅仅是有人弹劾私盐案,甄应嘉未必害怕,但是去年暴毙了一位巡盐御史;今年偏又出了铁网山的乱子,圣上只怕在气头上,如果苏岚真的进了京,加上林如海的奏折递到御前,甄应嘉是真的怕。所以甄应嘉之前才会做出拦截密折的不智之举。
    江南甄家,是何等赫赫扬扬,林如海到江南不足一年,已经将甄应嘉逼入了绝境。
    林如海递出的密折没了阻挠后,全程官道八百里加急送入京城,不过第三日便放到了秉笔太监跟前。
    甄贵妃协理六宫多年,替二皇子谋的又是一等一的大事,自然宫中各处都或是安插,或是收买,皆有自己人。
    说来,这甄家人胆子大,竟还一脉相承。之前甄应嘉拦密折,这回甄贵妃也想拦。秉笔太监有个重要职责,就是替皇上做奏折筛选,将无关紧要的奏折择出来,只将要紧的折子递到御前。
    这原本是极好的提高皇帝办事效率的法子,毕竟九五之尊也是人,精力总是有限的。但是既有了这样的规则,便有空子可钻。秉笔太监的隐形权利,也变得极大。
    当然,八百里加急的密折,是任何人不能拦截的,一经发现,按谋逆论处,当诛九族。
    慌了神的甄贵妃还真给自己常用的秉笔太监下了令,那太监一听,就跪下了,哭道:“娘娘,我虽只是个阉人,到底还有父母子侄,娘娘饶了我吧!”说完,就砰砰磕头。
    甄贵妃正要动怒,其身边亲信进来,在甄贵妃耳边说了一句话,甄贵妃听得大惊失色,连发怒都忘了,颓然的跌坐在罗汉榻上,摆了摆手,让亲信和那秉笔太监都退下。
    那秉笔太监死里逃生般出去了,甄贵妃见了以前时时在自己面前表忠心的人竟是逃也似的退出自己的宫殿,惨笑了一下。
    方才亲信进来就说了一句话:“扬州巡盐御史的密折又到了。”
    甄贵妃便回过味儿来,知道回天乏术了。能做协理六宫的贵妃,甄贵妃该有的智商还是在线的,知道密折能有第二道就有第三道。自己在秉笔太监中安插了人,但大多数秉笔太监还是忠于皇上的,更有甚者,也有偏向太子的。
    自己的人能盗出一道密折已是担了莫大风险,若是林如海的折子一道接一道的来,自己定是拦不住的。再则,若是某道落在了东宫的人手上,自是忙不迭的呈到御前。
    甄贵妃看清形势,只得非常适时的病倒了。
    就这样,密折呈到了太宗皇帝的龙案上。
    一目十行的扫过,太宗都以为自己看错了,又仔细看了一遍。“岂有此理!”太宗将折子往龙案上一拍,茶碗里溅出几滴茶水在桌上,戴权忙躬身上前把茶碗旁的折子移开,口中劝道:“皇上息怒,宁院正说您不宜动怒,皇上还要爱惜自己的身子啊。”
    听到不宜动怒几字,太宗皇帝喘了几口粗气,到底努力平息了怒火,隔了一阵子才道:“朕看他们就是瞧着朕不宜动怒,故意想气死了朕,好取而代之!”
    此话一出,戴权吓得马上跪下了,道:“皇上,皇上春秋鼎盛,大灵朝国泰民安,全国的子民都惟愿皇上身体康健,鸿富泽被万民。”